男子扬起嘴角，笑意弥散，“世事沉浮，人世沧桑，什么又是永恒的，何人又是不可改变的。”

惊卫离略显吃惊地看着他，他第一次……第一次觉得他们太子变了。

慰岚放下不下莫凝香，便命令司琥军就地扎营，带领贺章龙和其他几个副将四处寻找莫凝香，恰好在泗水河处遇到莫凝香，他们欢呼雀跃，却见莫凝香脸色甚是严肃。

天生的机敏让慰岚意识到事情又有了变动，他方才松散的情绪霎那之间又恢复原来的紧张，“莫小姐，出了何事？”

莫凝香心里十分愧疚，却也不能瞒着他们，她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眼眸微垂，自责难当，“对不住了，当初是我许诺你们，现在恐怕无力兑现了。”她将袍子一展，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慰岚和贺章龙心中一阵，连忙扶起莫凝香，“莫小姐万万不可，我们承受不起。”

“这不是莫小姐您的错，况且，您又遭受如此变故，屠杀满门，萧皇真是无情，他也不看看如今安宁的局势是谁给他换来的！”

“贺章龙，住嘴！”慰岚喝住他，在他心里，皇上大于天，即便是如此，也不能污蔑皇权。但他同时又敬佩莫凝香的气节，“莫小姐不必为我们兄弟担忧，天下之大，自然有我们的去路，只是莫小姐要当心行事，万万不可回到萧国。属下无能，但凡有出路，便定当妥善安置莫小姐，但眼下我们兄弟不知去往何处，不能让莫小姐跟着兄弟们颠沛流离。”

莫凝香微微一震，看着这两千司琥军看着她的眼神都是那么友好，没有半分埋怨与苛责，她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眉眼间透出一份安然。

“慰将军不必担忧，我自然是给你们安排好了去处。”

“给我们？”慰岚微微吃惊，看着他们这两千人，她一个女人会给他们安排好什么出路。

“嗯”莫凝香点了点头，望向那一望无际的山脉，那里哀鸿遍野，尽是流民，生活困苦，却也最为隐秘，萧皇绝不会怀疑到这里。“你们暂且混成流民，躲在山里，避过风头，我且想办法给你们安置一处佳地。”

她也不愿，可这是最好的办法。

慰岚和贺章龙爽朗笑道，“莫小姐费心，我们兄弟们的确没想到这个好法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大老爷们还愁没有活路，不过莫小姐千万保重，莫府的仇是大，可莫小姐万万不可逞强，若是回去寻仇……”

“我懂，慰将军费心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有一日，我们会再见的。”女子眼眸含笑，神影瘦弱，却让那群壮士们有一刹那的恍惚，这不是个柔弱女子，她的精神与魄力已经超乎天地间的一切，终有一日，终有一日他们会再遇见的。

莫凝香离开司琥军之后，便孤身一人返回九重城。一来是她担忧九重城的状况，而来她要亲眼看见她莫府的惨状。

即便是穆栖修亲口告诉她的，她也不肯完全相信，眼见为实，她只相信自己雪亮的眼睛与赤裸裸的真相。

一路上，她看惯了流离失所的灾民，孤苦无依的耄耋老人，被遗弃的孤儿，鲜血与肮脏，痛苦与挣扎，一幕幕毫无遗露地映入她的眼帘。

单是两国之间的战争便给百姓带来如此惨绝人寰的灾难，她无法想象若是四国开展，将有怎样的惨状。也许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她无法阻止，可她绝不苟且偷生，她要把自己的鲜血也汇成无数淋漓鲜血里面。他们流泪，她也流泪；他们流血，她也流血。一人的力量是孤独微弱的，可她心中坚信着，会有千万人也将向她一样热血澎湃，无所畏惧，用自己的生命祭奠自己的理想。这，便是她反抗的方式。

每个时代，都会有这样的勇者。

她，绝不苟且偷生，得过且过！

女子压低帽檐，从废弃的茅草屋间穿过，回忆起前年此时，她就穿着一声破衣，看着莫寒云的华丽的马车从自己面前经过，她当时发誓要从莫寒云身上讨回她的一切。如今和天下疾苦比起来，当时的她，被囚禁于闺阁争斗，实在是太狭隘了。

如今物是人非，莫寒云死了，詹台临珠死了，就连莫钟离也死了。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就像是她从未来穿越到这里一样。这种揪心的疼痛让她感觉到自己真的接受这个时代了，包括这里的暴力流血，冷兵器的碰撞，人心的谋划……

“呃”背后猛地窜出一只手，一把拉过她的胳膊，用力地向后一扯，她整个人便失去控制地倒在他的怀里，莫凝香第一个念头是萧皇得知她回萧国的消息，要斩草除根，派人绑架她。

不对啊，那老头子直接找人将她咔嚓咔嚓不就得了，何必如此麻烦。

萧炎？莫凝香眸子一凛，心里凉下几分，呜呜呜叫了几声，那人慢慢松开了手，她却还是看不到他的脸，声音试探道，“你若是想见我，何必如此麻烦，你知道的，我会回莫府……萧炎。”

果然，她说完这话以后，那人犹豫半分，便松了手。

莫凝香微微迟疑，却听到身后的声音不冷不淡的，“你怎么这么蠢。”

蠢？

莫凝香猛地一激灵，这话除了从穆栖修口里说出来，世上还有第二个用这种语气骂她蠢吗？

她这才觉察处，刚才那个怀抱的确是有些似曾相识的，不过她想错了人。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她反倒是为了自己刚才的举动感觉有些难为情，缓缓转回身子，看着男子黑濯石般的眸子正散发出无比散漫的光芒，她微微蹙眉，“你的伤好了么？便不远千里地追到这里。”

男子的手臂看似的确无恙，可莫凝香心里却知道那日胡敕刀刀毙命，下手有多狠，尽管穆栖修神色轻松慵懒，她却知道，这伤口不是把月就能愈合的。

男子听到莫凝香关切的语气，并没有多么在意，倚靠在炸烂的石灰墙上，语气依旧散漫，“你可真是自作多情，谁说本太子是为了你不远千里追到这里，我不过是回来像萧皇复命，拿着你的项上人头，讨要他答应我父皇的六百里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