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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情若是长长时

作者:涂山红叶 | 分类:古言 | 字数:89.8万

第38章

书名:两情若是长长时 作者:涂山红叶 字数:4703 更新时间:2024-11-16 23:01:06

她并不想伤害你。让你嫁到南朝去,为的是国家社稷。”

“她对我干过什么,你不知道吗!”

“那是她一时糊涂,她已经答应过朕,她的复仇就此结束。”

“你就这么相信她?羽哥哥,你不觉得她深不可测,撒起谎来就好像真有其事一般?”

“身为临朝天后,她必须要深藏不露,必须要富于权谋。自她做了皇后,帮朕铲除兰氏,夺回政权,又替朕笼络了一批朝廷柱石,她为朕甄选的股肱之臣,都堪寄托重任。如今政清人和,朝野齐心,你的姐姐居功至伟。她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女人啊,楚月,你有这样的姐姐,不觉得骄傲吗?朕为有这样的妻子骄傲。”

楚月呆呆看着易羽,易羽眸中那满得快要溢出眼眶的情意,那浓得几乎要化不开的深爱,让楚月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楚月才带着伤感说:“羽哥哥,你这样爱她,你觉得她也会同样地爱你吗?你不觉得一场痴情错付吗?”

易羽伸手轻.抚楚月发丝,眼神幽柔,“你刚才说到她与兰韶云的事,你知道吗,如果她在铲除兰氏的时候,对兰韶云也毫不留情,我反而会觉得她可怕。楚月,你不了解你姐姐。她是个爱恨皆强烈的人。对伤害过她的人,恨之入骨,不择手段。但是对有恩的人,却会报之以情。朕以真情对她,相信她也会以真情待朕。”

楚月叹息地看着易羽:“羽哥哥,你太爱我姐姐了。真羡慕你能与自己爱的人结为连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姐姐不能嫁给你,而是嫁给了别人?”

“楚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易羽无奈地笑了,“此事,朕真的帮不了你。因为你和三弟是不可能结合的。”

“羽哥哥……”楚月眼中忽地燃起一簇异样的火苗,“如果我和辰哥哥没有血缘关系,你愿意成全我们吗?”

“什么?”易羽微惊。

楚月仰脸看着他,带着绚丽的笑意,“你知道吗,扶天可汗曾问过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他问我生在哪一年。我记得是辛卯年,可汗听了神情十分失望。羽哥哥,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可汗,我就有一种奇异的亲切感,一种仿佛从血液里散发的熟悉。羽哥哥,楚月要拜托你一件事。我怀疑,掖庭署的籍册被父皇改动过。你记得吗,那一年宫里盛传关于我身世的流言,然后父皇杀了一批老宫人。”

易羽蹙眉陷入回忆,半晌才说,“好,朕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但是你一定要瞒着姐姐,因为……”楚月咬着下唇,眸。如霜,“最不希望我和辰哥哥在一起的,就是姐姐!”

易羽看了楚月一眼,眸子里暗淡了一下。

楚月抓住易羽的手:“羽哥哥,如果我是扶天可汗的女儿,跟姐姐是同父同母,那么,你愿意成全我和辰哥哥吗?”

易羽低首凝视着妹妹,眸子里盛满清澈温厚的情感,“楚月,如果你和三弟没有血缘关系,羽哥哥成全你们。”

“真的?”

“真的!”他郑重点头。

“如果你还没查出来,婚期就到了,那怎么办?”

易羽一怔。

“羽哥哥,你不愿意违逆姐姐,对吗?”

“是的,楚月。朕愿意帮你,但是绝对不能因此让舒雅难过。她让你嫁到南朝,为的都是朕能够控制南方,图霸天下。虽然朕对统一天下不感兴趣,但是你姐姐希望朕成为雄才盖世的男人,朕不想让她失望。”

“你不是可以动用碧霄宫的势力吗?你把我的婚车走的天期、路线,想办法通知辰哥哥。我们都瞒着姐姐,即使她听说抢婚的事,也没有证据怀疑到你头上。”

易羽目瞪口呆地望着楚月,没想到楚月会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抢婚?那南朝那边,岂不是要疯了!

“羽哥哥,你答应楚月好吗?求你了!”楚月从榻上下来,扑通跪伏在易羽脚下。

这年冬天,南朝垂帘听政的高太后下懿旨,南汉九岁的小皇帝,禅位于舅父高君琰,建国号楚,史称南楚。

楚帝君琰,嗣位之初,便遭遇刘汉余孽的反攻,刘姓诸王纷纷举旗起兵,传檄天下,号称诛锄国贼,兴复汉室。

各路诸侯王的兵马很快云集京师,眼看刚刚建立的南楚就要灭绝。北卫在舒雅的坚决主张下,决定出兵扶立南楚。

但是条件有三。

一,北卫帮南楚歼灭刘姓诸王,南楚割淮河以北十个州郡给北卫。

二,南楚向北卫称臣纳贡,称北卫天帝为兄,自居为弟。称北卫天后为阿姐,每年纳贡的银两匹缎,必须要单独给阿姐一份。

三,迎娶北卫楚月公主,册立为南楚皇后。

目前当务之急是立稳国祚,保住社稷,只能忍一时之辱。

高君琰顶住了生母余太后的强烈反对,一一答应了这三条。

然后,北卫果真派出倾国之兵,帮南楚平定了前朝叛乱,刘姓诸王全歼,南楚度过国难,稳定乾坤,危而复安。

第38章

第二年春末,南楚迎娶楚月公主。

出嫁前,易羽为妹妹举办了一次家宴,出席者都是皇族亲贵。

数百枝蜡烛映得大殿金碧焕彩。二圣并坐于最上首。

易羽穿捻金线的月白团龙纹锦袍,腰系雕镂云气龙纹的金带,带下挂着羊脂白玉螭首佩。这样一身衬着他精致如玉的脸庞,清俊秀逸,宛如谪仙。

舒雅穿着绘满大幅云烟的广袖曳地长裙,高髻上的白玉步摇垂下三串紫水晶。长长的裙摆如巨扇铺展迤逦,白玉双凤环形佩依依垂荡。

楚月依在舒雅身边坐,翠玉蜻蜓簪,碧绿鲛绡裙,清雅纯美如一脉水涟漪。

宾客渐渐到齐。一时人影如织,语声纷然,环佩叮咚,香风阵阵。

易羽看见那女子,眼里绽开一点惊愕,但转瞬即逝。他神。如常地看着那对男女走近,在阶下行跪拜礼:“参见天帝,天后。愿二圣同享福寿,万年无期。”

“平身吧。这位不是表嫂么?”夫妻二人站起身后,易羽装模作样地眯眼仔细打量沈如湄,“你什么时候回到表兄身边的?”

舒雅这才笑盈盈地对易羽说:“陛下,沈氏牵涉到兰氏谋反案中,沈沛文的女儿没入宫中为花奴。那天臣妾巡视六宫时,偶遇如湄,就擅自除了她的宫籍,放她出宫,令她仍旧回到夫君身边。请皇上饶恕臣妾自作主张。”

易羽故作恍然:“噢,原来如此。朕怎会怪你,赦免罪奴黜婢,这是泽惠六宫的德行啊。皇后做得极是。”

然后他清澈的目光,柔和地拂过沈如湄:“朕记得你还有一个流放边庭的弟弟。”

如湄凝视易羽,眼底浮动着意味深长的光影。她还未及答言,舒雅在一旁说道:“臣妾正想请皇上将沈俊驰召回,赏个官做。”

“既然皇后与朕想到一处去了,此事就由皇后去办也是一样的,赏个什么官位,也由皇后定夺吧。”易羽顺水推舟地说。

舒雅眉梢染了喜。,轻轻掠了兰韶云一眼,声音清脆地说:“那就先做个给事中吧,陛下觉得如何?”

“甚好。”易羽满面温雅笑容,“就依皇后的意思。”

给事中是往来殿中、奏事奉诏的近臣。于是后来朝中便盛传“易坤(兰韶云)得幸于天后,妻弟位列近臣,游走君侧,帝身畔皆皇后心腹。”

“罪臣之后,却蒙受深恩,如湄万死难报!”沈如湄连忙跪下。

沈如湄跪下后,兰韶云也跟着跪下。从头至尾,他没有说一句话,始终低垂眉睫,不曾抬起目光。那张脸像结冻的冰块,纹丝不动,毫无表情。

“快起来吧。沈氏乃是功臣勋旧,一朝不慎,卷入逆谋,既已伏罪,与你们姐弟何涉?”舒雅笑语嫣然,十分热情,亲自走下去,扶起沈如湄。

她巨扇般宽幅的裙摆,轻柔飘逸地拂过兰韶云低垂的头颈,醉人的芬芳随之笼罩了他。

“你们夫妇赶紧入席吧。都是至亲,今夜尽欢,不必拘礼。”易羽目光扫过兰韶云,有一瞬如针尖般的锐利,但迅速湮灭,惟余一脸优雅淡然。

楚月在舒雅下首,大快朵颐,杯到酒干,自顾自吃喝得起劲。偶尔瞥那几人两眼,嘴角带起一丝讥诮的冷笑。

宴席开始后,一直不歇气吃喝的楚月,突然端起酒爵:“九千岁的姐姐,听闻你舞技精湛,堪称国手。在座都是宗室贵戚,自己家人,何不献舞一支。妹妹远嫁,也好给妹妹留个纪念。”

此话无礼至极,皇后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断无在家宴上献舞一说。

但舒雅不仅未动气,反而笑意粲然,“国手云云,本宫岂敢当?本宫别的舞蹈只一般,独有一种疏勒传统舞蹈,或可不污众目。”

“姐姐何不就跳这个?妹妹久闻疏勒舞蹈,华美妖娆。小的时候,在九皇叔府上看过一个疏勒胡姬跳舞,至今难忘。不知姐姐比胡姬如何?”楚月笑道,眼神里有一丝恶毒。她本想当众揭出舒雅曾做过舞姬的过去,但念及自己出嫁后,母妃还需舒雅照看,因此忍住了。

“如此,本宫就献丑了。”舒雅还是笑得仪态万方,这次面向易羽,“皇上,本宫有一个请求。疏勒舞蹈不比中原舞蹈,以中原礼仪来看,有可能舞姿不雅,皇上若是觉得有伤风化,臣妾就不跳了。”

易羽笑着摆摆手:“这是家宴,既不是赐宴群臣,也不是万民瞻仰,但跳无妨。”

舒雅这才放心地下去换装,离开之前,先走到殿柱后面的乐队,低声交待了几句。

她下去后,易羽也起身走到乐队里,交头接耳一番后,易羽坐下来,执起疏勒人的传统乐器,螺琴。

想当年,他曾为了一个螺琴师与母亲争执。螺琴音质妖异鬼魅,十分难以掌握。他正在尝试着擘弦调音,忽觉耳畔瞬地寂静,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大殿,蓦然之间沉入深海般的沉寂里。

他抬目看去。

谁敢有一句非议她的言语,他一定会令他闭嘴!

“没想到皇上雅擅我们疏勒人的乐器。”舒雅走向易羽,美艳的容颜散去了刚才醉于舞蹈时的迷乱,恢复了端雅清冷。

易羽执起舒雅的双手,深情的眼眸凝定在她身上,带着一抹爱意温存的浅笑,“都怪朕技法生疏,玷污了皇后绝美的舞姿。朕以后会勤加练习,以期与皇后琴舞和鸣。”

帝后二人执手在众人目光里回到座位。

众宾客依旧眼睛发直,沉浸在那勾魂夺魄的舞蹈中。那是让女人都会心魂摇荡的艳舞。

然而,等舒雅落座,似是不经意的一眼,却发现兰韶云的座位是空的。

什么时候空的?

她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举目四顾,满殿衣香鬓影,并无那道孤寂阴冷的黑。身影。

“陛下。”舒雅抬目对着易羽,神。坦然清和,“臣妾下去更衣,这身衣裙太紧,穿久了不舒服。”

易羽眸中缭绕着丝丝缕缕的情意,凝着舒雅怎么也看不够,半晌,方不舍似地颔首,“去吧。快去快回啊。”

舒雅起身离去后,好一会儿,易羽才突然发现,兰韶云也不在了。

易羽心里一凉,神情有一瞬的凝滞。

但很快,他平静了,倾身对下首的楚月:“楚月,你过来一下。”

楚月立刻挨近羽哥哥,大眼睛扑闪:“什么事啊?”

易羽在她耳畔低低说,“你装作不经意地走到沈如湄身边,不要引起旁人注意,替我传一句话给她。这句话不要让任何人听见,你也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从大殿的外廊绕到偏院,这里大片梨花盛开于月下,冰姿雪韵,皎皎如玉,空气里飘浮着淡雅幽远的清芬。

玄黑长袍、墨玉高冠的男子,独自站在花树下,皎洁月光玉白梨花映衬下,更显得他阴郁森冷。

脑子里全部都是她妖娆的舞姿,像一团乱麻紧紧地勒住他的心,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月光如冰雪浸透,而他仿佛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季。

那天,是爷爷的大寿,兰氏全族出席寿宴。二婶突然提议,让娘亲跳一支舞贺寿。

他们都知道娘亲是胡汉混血,曾做过舞姬,是父亲从另一个豪族世子手里买回的。因为生了他才有了一点地位。

当时爷爷也很感兴趣,下令要娘亲献舞,父亲只得允许。

娘亲跳的是一支疏勒舞,那妖娆而动感的舞姿,隔了十多年的岁月,他依然记得。

那样的舞蹈,让在场所有的人屏息凝气、魂摇神荡。

娘亲真美,那时,他以为娘亲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可是突然,他注意到父亲——父亲的脸,铁青。

一回到家,父亲就喝令家奴将娘亲绑起来,亲手挥鞭打她。还要全家人观看,包括他的嫡母,几个姨娘,他的两个弟弟。

当然,也有他。

但是,他始终没有开口为娘亲求饶。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娘亲,最后昏死过去,被人抬回房里。

那一夜,月光映雪,朔风凛凛。他和娘亲住的是一间远离兰府主院的偏僻小屋。父亲常年忙于公事,无暇过问内宅之事。几个得宠的姨娘怂恿大娘,在寒天腊月,也不给娘亲屋里分发炭火。

他不敢去向父亲要伤药,更不可能向大娘和姨娘去要。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娘亲洗干净身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