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之上，小瑶依旧穿着一身白衫。

“是小瑶！”

“快来看！”

“还以为她消失了，好些时日不见。”

“是啊，我以为今生再无缘看这轻舟之舞了！”

…………

原本寂静的湖面一片沸腾，有人打开窗户，有人踏出小舟，只为一睹芳姿。

琵琶声响起，甚是熟悉，原来是代替锦玉的那个掌柜，可她的琵琶弹得竟毫不逊色锦玉，甚至还有超越之感。

小瑶随着音乐起舞，只不过这次与上次有明显不同，这回她跳得更加舒展，每次跳跃、抛袖，像是要将自己完全展示出来，那眼神也频频留恋不远处的船上。

宋澄感觉小瑶并不是在表演，倒像是……在为一人起舞。

再看那旁边的船上站着的苏润声，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瑶，郎情妾意，也不过如此吧。

可无人能辨真假。

“阿姐，她跳的舞真好看。”宋和站在一旁，抓住宋澄的袖子。

“那你之后要不要将她画下来？”

“可以画她吗？”宋和眼里跃跃欲试。

“为何不能？”宋澄捏了捏他的脸，越发觉得她这弟弟在她身旁倒像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

宋和点了点头，他并不是故作那般不谙世事，只是在宋澄他觉得安心，只有被关爱的小孩，才能无所顾忌地撒娇不是吗？

舞终，湖面被掌声淹没。

小瑶跪坐在轻舟之上，由侍从将她推到一艘船旁，船上的人影伸出手迎她，她欣然起身将手搭上，轻轻一跃，便落入那人怀中。

月下的小瑶和苏润声，倒是一对令人羡艳的壁人。

“那人是谁？小瑶为何会同他一起？”

“谁知道呢，我也从未见过此人。”

“这也不知道个来历，偏偏刚刚去询问那掌柜的，那掌柜的居然说小瑶如今已经不是她们的人了，她们也管不着。”

“这可如何是好，这下更是没办法请小瑶出来一聚了。”

“是啊，偏偏我们也做不出什么夺人所爱之事，看来这般惊鸿之舞，今后难遇了。”

…………

周围青年才俊皆一边赞叹着一边惋惜着。

没多久，小瑶便回到了船上，只是脸上的欣喜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快来喝杯茶。”宋澄将茶杯满上，递给小瑶。

“多谢。”

“小瑶姑娘不仅舞姿出众，还有……还有良人相伴，真是令人羡慕。”赵歌微微低下了头。

“说到这，不知你们可有兴趣听一些故事？”

故事？

宋澄和赵歌一下来了兴趣。

谁会不喜欢故事呢？

“我本是硫国一个有权势家族养着的一个舞姬，从小便练舞，初长成之时已经胜过同龄人，那家主便想将我送往靠近硫国的皇朝的附属国，如此，我便像个礼物一般被送了出去。家主待我并不差，只是到了皇朝的那个附属国之后，那边的主子美人众多，虽说我出众，可那主子到底不是个会怜惜人的，而且只要有人得知我是个混血者，看我的眼神就如看猪狗一般随意，日子……不是很好过。”小瑶苦笑。

宋澄和赵歌皆皱眉。

“我便有了出逃的心思，虽说我的生活自小便由不得我，可我……到底……是想争一争的。”小瑶说着，眼中有了些光。

“我多次出逃，但都被抓了回来，碍于硫国那位家主的颜面，那主子也没杀我，只是逃跑被抓回来，少不了一顿毒打，终于有一次，那主子许是厌烦了，放言说若我再逃一次，便将我送到牢中，日日受折磨，直到死去。”

“然后呢？”宋澄问道，眼中满是吃惊。

“最后一次，我遇到了他。”小瑶颔首微笑。

“虽说我前几次出逃都不成功，可我偶然间也结识了一些人，他们说，在这片大陆的西边，楼兰之境内，有一片土地，是可以让混血者安居乐业的，我想去那里，我想活下去，想要有尊严地活下去，而不是任是个人，看我便如蝼蚁一般。”

“那是个皓月当空的夜晚，我悄悄跑了出来，可没过多久便被发现了，几个侍从拿着火把牵着恶犬一直追在我身后，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当时想，这最后一次，与其被他们抓回去，还不如当场自尽。”

“可千钧一发之际，我好似被一阵风带走了，待我看清之时，竟是一个男子，他将我带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些侍从早已寻不过来了。我慌乱得说不出话，我也根本不认识他。”

小瑶说着，陷入了那场与苏润声相识的回忆中。

当时的小瑶浑身颤抖，她一脸惊恐地盯着这个陌生的男子。

“多……多谢。”

“哈哈哈——”苏润声突然大笑。

小瑶一下子不明所以。

“我数数，今日是第……十二次？”

“啊？”小瑶看着他，缓过神来，她才发觉此人长得板正，似乎也没什么恶意。

“我刚好住在你逃出来的那户人家旁边，你说巧不巧，这一个多月，我竟是隔三岔五便见你出逃然后被抓呢，你也是够能坚持的，这都第十二次了，你再这般被抓回去呀，我都看不下去了，那府上究竟怎么了，你要这般出逃？”苏润声一脸好奇。

“唉~”小瑶叹气。

“我们江湖中人呢，都身怀绝技，我呢，便是最善轻功，你大可不必担心会有人追来。”

“公子若是此番让我再被抓回去，可再也见不到我第十三次出逃了，那主子已经给我下了死令了。”小瑶说着，泪眼婆娑，要说府中到底有什么，令她多次出逃，能有什么呢，众多人勾心斗角，被人轻贱，索性不如流浪饿死街头来得痛快些，至少那由得自己作主。

“那你要去何处？”

“楼兰。”

“你去那处做什么？”此处是大陆东边，楼兰在西边，相隔如此远不说，且看她也不像是那处的人，总不可能要投奔亲戚什么的吧？

“我……”小瑶想起那告诉她楼兰有属于混血者的土地的人说，不可轻易告诉那些不是混血者的人此事。

“要不要跟着我？”苏润声突然冒出这一句。

回忆终结于此。

“他说，要不要跟着我？说实话，当时可真被吓了一跳，那般不相识的人，就这么和你说。”小瑶虽笑着，可眼却含着些泪，不论多少次想起来，她都觉得万幸。

宋澄和赵歌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也是思绪难平，到底她们同是女子，自是能感同身受些。

“我并不是一定要跟着他不可，我心中还是有些防备的，他随即又说‘我一个江湖过客，只善轻功，最喜欢流连各处山河，你说的楼兰，虽说我也知晓在何处，但我呢，是个随性之人，今日若在此处，明日保不住一个心血来潮便往别处去了，你若跟着我，虽说我不能与你说哪年哪日定会去楼兰，可跟着我，万里河山，我定能一一带你见过一遍。’”

“万里河山，那会是多壮丽的景色啊，我想着，事到如今，我孑然一身，还不如赌一把呢。”

“他是个守信的人，我跟着他，他带我去了好多地方，什么落日潮汐、朝阳升起，山海辽阔，我与他皆有目共睹过。”小瑶回想着，又弯了弯嘴角。

“公主，其实我知晓，你是个向往自在生活的人，自是也想体验山水之乐，可你可知，待你遇到那个人，看山是他，见水是他，山水万物，皆在他眼中。”

“赵小姐也不必伤怀，你也定会找到那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那些个人，就像公主说的，我们才不稀罕他呢，是不是？”小瑶拉着赵歌的手。

宋澄看着赵歌连忙点头赞同，小瑶说的可太有道理了，像她们家小歌儿这么知书达理的贵女，只有她选择的份，哪里有哪些臭男人拒绝的可能？就是那凌世子也太不识好歹了。

赵歌笑着点了点头，她心想，虽说自己是有被小瑶说的安慰到，可一时半会儿的，要她这就放开，好似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只要时间，久一些，好似……也是可以的吧？

“小瑶姑娘，苏公子在那头已经醉了，宣公子遣小的来告知一声。”

这时，船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看来苏哥哥玩得真的很尽兴呢，每到什么地方，遇到些志同道合的人呀，他总是同人饮酒，还喜欢不醉不归呢，我看我得先将他带回去了，免得他借着酒劲闹出些什么笑话来。”小瑶起身拜别。

“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也回去了。”赵歌看了看窗外。

“那我也回去吧。”宋澄也起身，她听侍从刚刚说是宣公子遣人来说的，说明她那便宜主子应该也没喝多，得赶紧带回去才是，苏润声会不会发酒疯她不知道，可她知道她那便宜主子再喝下去就绝对会！

几个人一同踏出船，却不料，旁边那艘船的几人也出来了，只不过个个浑身酒气。

侍从将两艘小船驶靠岸，小瑶下船连忙去扶苏润声，却不想，那苏润声已经醉得双眼迷离，一手搭在小瑶的肩上，好似要将整个人压在小瑶身上，小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苏润声身旁的宣祁眼疾手快地扶了下，才稳住。

“多谢宣公子。”

“不必客气，我差几个侍从一起送你们回去吧，此次苏兄可真是大醉，竟这般不省人事了。”

宣祁唤来几个侍从架着苏润声，小瑶跟在一旁，朝宋澄她们挥挥手，便离去。

剩下的人也陆续离去，只有宋澄和宋和，还有个宣祁。

“公主，我们也回府吧？”

宋澄点了点头，转头跟一旁的宋和说：“你也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宣祁见状，便抬脚往前走去，宋澄也准备走时，却被宋和一把拉住了袖子，她转头看着宋和，却发现宋和一脸严肃。

待宣祁走得有些距离了，宋和才轻声问道：“阿姐，你和刚刚醉酒那人，相熟吗？”

“不算相熟，但也不陌生，我们机缘巧合之下遇见的，他是个江湖之人，会说许多趣事，性子也甚是洒脱，便时常与我们一同游玩。”宋澄不知为何宋和会这么问，难不成他俩之前就认识？

“阿姐……那人……绝不简单，阿姐可要小心。”宋和眼中隐隐有些担心。

宋澄不语，点了点头，虽说她心中有万分不解，为何宋和知道此人不简单？难道他们之前有过过节？

可她并没有问出口，她深知每个人都会有秘密，而她是相信宋和的，所以她会等到了时机，宋和定会和自己坦白，就像她自己，到了时候，也定会告知宋和关于她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