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是京郊外的采茶女，生在江南水乡，她本就带着一股秀美之气。

于同第一次见她，便是在他第二次进京赶考的路上。彼时他与小猴儿风尘仆仆，赶了许久的路，走到茶山旁的时候，便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休息。

京郊外的风景总是如此迷人。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茶树，随着风儿轻轻摇着，带着些茶树的清香，闻着倒也很是舒服。

离石头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很小的溪流，这溪流虽小，可里面的水流却仍带了一种灵气，水里不时泛着一股怪异的光芒，这感觉，活像一个世外桃源。

“也是奇怪，为何我之前来京城，没有看到这般美景呢？”于同取出了个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眼一旁的小猴儿，却见小猴儿此时也是一副沉醉之色。

“先生，你渴吗？”听到了于同的话，小猴儿嘿嘿一笑，它的眼睛朝着那溪水看去，不知为何，这溪水里却总有一种难以抵制的诱惑力。

它最是这么问的，但看它的神色于同便知道其实是它自己渴了，他摇了摇头，轻笑了几声，自腰间取出了水壶，递给了它。

“喝吧。”小猴儿利索地打开了水壶，一股脑地尽数喝了个干净，“渴坏我了。”咽下了最后一口水，它看起来比方才精神了许多，“我再去打点吧。”摇了摇空空如也地水壶，它腼腆地笑了笑，用手挠了挠头，便去那边的溪流蹦去了。

此刻正是中午，许是因为路旁有大树的缘故，这处很是清凉，伴随着几声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于同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前次科考失败，回家便受到了母亲的责骂，他们家只是小门小户，父亲是个农人，前些年因为得罪了当地的大地主而被生生打死了，只留下了他们孤儿寡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于母每日接许多零活挣钱，很是辛劳。本以为于同去了科考必能高中，可谁又能想到，他竟是连考场的门也未进去便已是伤痕累累了。

“唉。”于同叹了口气，不过还好，母亲对小猴儿并不算反感，虽然她责骂了于同，但于同感觉得到，母亲觉得自己当时做的并没有错。只是，这贫困人家，哪管得了什么对错呢……

“这水不能喝。”一个悦耳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打断了于同的思绪，他往那边看去。却是一个采茶女打扮的女子，她身后背着框，此刻正对这小猴儿说道。

她的声音就想着林间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一般悦耳，着这些水乡女子的轻柔，更是好听了几分。

“为何？”小猴儿自是不肯的，方才已经喝完了水，若是不打些水，先生渴了怎么办，况且这些水，都是自己喝的。看了这女子一眼，它便继续打起了水。

“这水有毒，喝死了好多人了。”见小猴儿依旧要打水，女子一时着急，声音便有些急促，她匆忙跑到小猴儿面前，将壶里的水尽数倒了出去。

“你干嘛呀！”小猴儿比起女子自然是矮了许多，它仰头看着女子，不快地问道。

“姑娘，这水真的有毒吗？”于同匆忙走了过来，小猴儿头脑简单，看着也有几分傻气，女子所说的有毒在它看来其实也就那样，只是于同却是不同的。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说？”茶女看了眼于同，眼前这个明显是个书生打扮，衣着朴素，背着书架，身上自然流露着一种书韵气息。

“先生，这水这般好看，怎会有毒呢？”小猴儿看着于同似乎也默认了女子的说法，着急的喊着。

“可能，就是因为太好看了吧。”于同的声音很轻，他的年龄并不大，但却已有了许多见闻了。看着溪流里的水，他不知是可惜还无奈，神色有几分萧瑟。

“你是个书生？”女子问道，水乡的书生并不少，女子也是见过许多的，但独独眼前这书生让她很有好感，“我叫阿越。”她走到了于同面前，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将框子自身上取了下来，她拿出了一些自己刚刚采的茶，用一块帕子包了起来，给于同递去。

“你能教我识字吗？阿哥说，我若是不识字，他就不娶我了。”看于同一副疑惑的神色，她便有些委屈地说道。阿哥是水乡女子对情郎的称呼，这于同是知道的，只是他有些奇怪，这阿越与自己才刚刚见面，她如何就觉得自己可以教她？

“为何要我教呀？我们这才刚刚认识。”他接过了阿越递过来的那包茶，茶的清香隔着这块帕子也能闻到。

“你和别人不一样。”阿越又把框子背了起来，“之前也有许多人在这里喝茶，我说有毒，他们都不信。”

“那你怎么知道这水有毒呢？”看她气鼓鼓地，于同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但阿越这一副严肃的神色却让他笑不出来。

“因为，阿哥喝了。”阿越的脸色突然有些低落，但也是一晃而过的，接着她便又笑着看着于同，“教我吗？我学得很快的。”

彼时离科考的时间还有些时日，闲着也是闲着，是以于同便答应了。那段时间于同与小猴儿就住在阿越的家里，阿越家里只有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爷爷，却也卧病许久。至于阿越所说的阿哥，于同只见过他的牌位。

日子过得很快，科考的日子便要来了，于同与小猴儿也做好了启程的准备，这里离京城不远，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是以也不用太急。

“阿越姐姐好好。”小猴儿穿了一件刚刚合身的衣服，这衣服虽小，却很是精致，看得出来，阿越该是花了不少心思。

“先生的呢？不是也给先生做了一件吗？”小猴儿自说着，四处找着那件阿越做的衣服，“先生？”只是于同却并未回应他。

于同坐在书桌上，本该伏案读书的他此刻却是神色颓然。

“先生，你怎么了？”小猴儿轻轻爬到了桌子上，轻声问道。

于同并未说话，他只是沉默着，沉默了许久……

“你说，每天看到一个女子对着空气说话，或喜、或悲、或哀、或怨，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于同看着小猴儿，像是在问它，但小猴儿知道，他肯定不是在和自己说，毕竟，它连先生在说什么，也不懂。

于同叹了口气，他的眼睛看着窗外，脑海里却尽是这些时日看到的场景。

那个所谓的阿哥，应该是死了的，阿越却一直说着要嫁给他，不知为何，住在阿越家的这几日里，他发现，自己的心里，也慢慢住进了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