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京郊外的夜是如此的静，静到于同觉得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很是刺耳。他正爬在桌上，那本早已看了多遍的破旧的手抄本是他最爱之物，只是此刻看着却受到了冷落。于同的眼睛看着窗外，那里是黑乎乎的一片，但他能看见，看见那个每日这个时候都坐在门口大石头上的女子。

微弱的烛光只能依稀照亮房间的于同的脸庞，他的神色很舒适，舒适中又带着几分无奈。他爱极了每晚的这个时候，看着女子的背影，他便觉得自己过得很圆满。

自他来了这里以后，这是他最后一晚了，明日便要走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晚的气氛有些奇怪，或许是心态吧，自己有些不舍别离。

他的思绪有些乱，他想着走出去，却又怕走出去，惹出一些不必要的是非。

他沉思了许久，床上的小猴儿早已经睡得糊涂了，它不时还舔着嘴巴，应该是梦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于同站了起来，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有些事情很奇怪，就像此刻的自己。他很难去说自己当初答应阿越究竟是因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人之人之间，有时候便是一个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动作也能让他们产生情或者恨。

而自己，许是见的第一面，便有些着迷吧。

他想着，脚步便已走近了阿越，阿越没有说话，这与她平日不同，她平日会一个人在这里说上很久，虽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于同感觉得到她身上那种波动的情绪。

“阿越。”他缓缓开口，声音里有些颤意，他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自己为何要出来呢？出来又该说些什么？

“嗯。”阿越点了点头，她像是早已知道于同会来，只是在一直等着他。她没有转头，声音听着也很是淡然。

“我……”一个轻轻念出口，便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恼火自己的胆小。

“没什么，只是，谢谢你。”阿越的声音还是那般悦耳，却多了几分温柔。

“谢我什么？”于同愣了一下，看着阿越，阿越的身形看着很美，她的头发算不上太长，却看着像极了绸缎。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被人关心着，是这样暖心。”她缓缓说着，也不去管于同的神色，一字一句，慢慢说着，“阿哥太好强了，总是我追着他跑，他那般厉害的人，最后却被喝了溪水被毒死了。”她突然转过了头，看着于同，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阿哥以前出去的时候，我就喜欢坐在这个大石头上等他，感觉很踏实。”

“那现在呢？”于同问道，看着阿越脸上的笑，他不由得有些心疼，她好像，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也很踏实。”她笃定地点着头，笑着，“他会回来的，在每天夜里。”

“今天呢？”于同缓缓走到了前面，阿越的话在他听来有些恐怖，他看了看四周，静得令他害怕。

“我让他别来了。”阿越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有几分苦恼，“因为我觉得，我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那他以后都不会来了吗？”于同问道。

“当然不是，我要和那个人说清楚。”阿越看着于同，目光炯炯，于同被她看得有几分心慌。他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心底却止不住的阵阵凄凉。

“于同，谢谢你。”阿越站了起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过，再见了。”这是她最后一句话，这句话很淡，却在于同的心里回荡着，久久无法停下。

夜依旧是那般漆黑，石头上坐着一个身影，只是，那书桌前，却没有那双去看着身影的眼睛。于同坐在石头上，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是什么表情，或许当他第一晚看到阿越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了。于同看着四周，像是要被黑暗吞没一般……

月色散去，东方的天际缓缓有了一抹光亮，于同与小猴儿也踏上了进京的路程，左右不过一个时辰，阿越却为他们准备了够吃上一天的食物，她看着和以前一样，那般欢快。

“先生，你怎么不吃呀？”小猴儿吃着阿越拿的点心，它不到一会时间已经吃了好几个了，可于同却连一个都还未吃完。看这于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小猴儿轻声问道。

于同只是摇了摇头，看了小猴儿一眼，机械地咬了一口。

他的心里堆满了事情，每一件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先生，这般进了京，考了进士，老夫人得多开心呀。”小猴儿哪管得了那么多，它只管眼前的于同考进士，虽然它连进士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猴儿的声音并未打断于同的沉思，他的思绪很乱，脑海里尽是昨晚阿越的那句再见，他想着自己，一时间觉得甚是悲凉。

当心里住进了一个人，便没有那么容易出去了。

若说再见，若再见真的那么简单，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爱恨离愁呢？

………………

京城里很热闹，只是在于同看来却是嘈杂。来了京城几日，于同的思绪丝毫没有转变过来，甚至更糟了。

“先生，明日便是科考了。”小猴儿的头自一旁伸了过来，看着于同这几日的神色，它觉得有些不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它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一样，刚准备拿出来，神色一变，又将那东西捂得更严实了一些。

“我知道。”于同拿起了一本书，胡乱翻看着，也不知有没有看进去。小猴儿在一旁欲言又止了许久，终是忍住了。

“怎么了？”小猴儿的神态如何逃得过于同的眼睛，他看着小猴儿的神色，奇怪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小猴儿往后缩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小衣服里的衣兜，使劲捂住。

“出什么事了吗？”于同看着小猴儿紧促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着小猴儿，那眼神让小猴儿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

许久，它缓缓自兜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很明显是初学者写的……

“你能在于同科考之后，把这张纸交给他吗？”出发前的早晨，阿越把小猴儿叫到一旁，悄悄说着。她看着扔如往常一般，只是却多了几分小猴儿说不上来的气质。

她说罢，一张纸出现在了小猴儿眼前，它不识字，但看阿越的神色便知道这纸上的内容很不一般。

“为什么现在才给我？“于同的声音近乎于吼，他是个文人，甚少会这般失态，只是此刻，他无法保持镇定了……

于同的第二次科考又失败了，科考前一天傍晚他自客栈冲了出去，两天未归。

他回来是在一个深夜，那夜下着大雨，于同就在雨中走了回来，一言不发，无论小猴儿问他什么也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