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原本就并不爱太过艳丽的花木，她刚才的惊疑，不过是好奇那么多花齐刷刷全部消失的神奇现象罢了。

原来是拿去布置婚房了，她刚才一路走来，入眼一片灿红花灯，瞧着十分喜庆。

瞧这架势，李嗣源他这回是认真的。

王蓁躺在床上昏睡的这些日，原本已经忘了这件事，可身在这宫里，目睹耳闻的全是这场热闹的婚事，想躲都没地方躲。

躲？

当这样一个字眼儿突兀窜进灵台，就连王蓁自己也是一骇。

她竟想要躲？

她为何想躲？

说起来，她还是他二人的大媒呢，她为何要躲？

王蓁原打算好生想想这个奇怪的念头，大概是大病初愈的缘故，才动了动脑子，太阳穴就突突跳着疼，连带胸口也闷闷地有些难受。

这些天生病胸口都没难受过，今日却不知为何这样难受。

自入宫前在刘府后园的那一晚落下这么个病根，王蓁发现平日她活蹦乱跳的时候没事，只要牵动情绪，胸口就必然难受，看来得寻太医讨个方子治治。

沿原路返回薇璃宫的时候，王蓁见宫门口停着朱友贞的龙撵，心里有点纳闷，他不是这阵子都忙着张罗自家妹子的婚事么？居然大白天还得空来看她这个药罐子。

心里琢磨着，王蓁刚跨进宫门，迎面正撞见往外走的朱友贞。

见王蓁回来，朱友贞兴奋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小手，眉眼里全是喜庆的笑意，自从李嗣源入宫，王蓁这还是头一回看见朱友贞笑的这么灿烂。

“朕听闻爱妃大病痊愈，特地过来看看。爱妃你果然痊愈了，真是太好了！正巧明日喜服做好，临直特地要你过去帮她把一把关，临直说她眼下谁都信不过，还说你办事稳妥，她如今就信你的话，朕既意外又高兴，没想到临直那么难缠的性子都被你降服了，朕还不晓得爱妃你这般能干……”

朱友贞巴拉巴拉还在讲，王蓁却从他这篇啰嗦里挑拣出个重点：病既好了就该出力干活了，明日就伺候公主试喜服去吧。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人家妹子的终身大事，果然是一根肠子里爬出来的亲哥哥。

王蓁面上迎奉的和善，却始终难掩越来越难看的面色，约莫朱友贞看着王蓁越来越苍白的脸，觉得再勉强她说话就有殿太残忍，终于肯起身离开。

可临跨出门槛子的时候，朱友贞却仍忍不住又回转身，看着王蓁道：“既然爱妃办事稳妥，不如明日看过了临直的喜服，也顺路去看看嗣源的喜服吧，这样朕也就安心了。”

看着朱友贞登撵而去的背影，王蓁皱着眉琢磨他口中的“嗣源”是哪位，片刻后总算反应过来，说的正是李嗣源。

称谓都改成昵称了，果然是一家人了啊。

扶着王蓁的手臂躺回床上，沫沫小宫女撅着嘴一脸不乐意：“皇上也忒不懂怜香惜玉，娘娘才刚好些，就叫娘娘去帮着临直公主试衣裳，临直公主多难伺候的人啊，娘娘明日过去指不定要怎样受累呢！”

总算身边还有个把体己的人，王蓁听得这话心里暖和，顺口安抚道：“算了，全看在那三箱金子的份儿上吧。”

王蓁服过了药，晚饭都没吃就睡了，这一觉睡至次日清晨，沫沫伺候她起床梳妆的时候，王蓁打量铜镜里，脸色却比昨日好了许多。

早饭虽仍只吃些清粥小菜，不过沫沫见王蓁脸色转好，也跟着活泼起来，挑了件丁香色齐胸雕花襦裙，以防着晚间风凉，又给外面罩了件稍厚些的茜色对襟羽纱褙子。

见她将珠花簪环铺陈了满妆台，王蓁笑道：“咱们这是去看喜服，还是去拉仇恨啊？”

沫沫愣了愣，没明白王蓁啥意思，却见王蓁抬手将一桌子珠翠全扫进抽屉里，最终只留了根翡翠叶脉白玉簪。

“女人都善嫉，临直公主虽说让本宫去替她看喜服，其中必也隐着同本宫炫耀的意思，本宫若打扮的太过惹眼，一个不小心将她这位正主比下去了，岂不平白叫人生厌，何苦讨这个没趣，于咱们又没甚好处。”

沫沫听完这番话，立刻从善如流地点了一串头：“还是娘娘心思缜密又有远见，不过娘娘你丽质天生，就算素颜出门，明眼人也能立刻分辨出你跟临直公主哪个更美！”

沫沫一直是个恪尽职守的婢，王蓁虽说了不让她戴首饰，她就从发髻上下功夫，揣摩半晌，最终给王蓁绾了个端庄雅致的涵烟髻。

王蓁向镜中看时不觉好笑，终究是小丫头，偏爱在这些表面功夫上争个高低，到底显得沉不住气些。

乘着肩舆来到临直公主的蓉华宫，王蓁刚迈进门槛子，就被满院子大红晃的一阵头晕，由宫人引进正堂的时候，喜服已经送过来，十几个绣娘战战兢兢排成一排靠墙根站着，紧张望着正打量喜服的临直公主。

见王蓁走进来，临直公主一改往日的高冷，笑容甜美地将王蓁手臂挽住走到锦床跟前，指着铺了满床绫罗，叹道：“王昭荣你快帮我看看，这十几套喜服那套最好看，你好生替我选选，我都挑的眼花了。”

王蓁扫了眼床上，这么多衣裳，她没还挑都觉眼花。

随手捞起一套在临直身上比了比，王蓁适时端出惊艳表情：“公主是天生的衣裳架子，我实在看不出，什么样的衣裳穿在公主身上会不好看。”

这个马屁拍的恰到好处，临直公主立刻喜上眉梢，媚眼含春道：“其实我也晓得自己模样长得好，不过那日要穿给嗣源看，自然要比平日更美些。”

说话时，临直又亲昵地挽住王蓁的胳膊，笑道：“其实我要求也不高，只要出尘脱俗，又不像你这般寒酸就行！”

王蓁扯了扯嘴角，心想一个人文化水平的高低，果然体现在各个方面。

王蓁觉得临直公主今日遇上自己这般度量大的女子，当真是她的好福气，要换个心眼小点的女人，偷偷将衣裳要紧的几条线给剪了，不让你当众裸*奔都对不起你这张嘴。

（上元小剧场）

李嗣源：“听元宵，岁岁喧哗，歌也千家，舞也千家。”

叶尧：“冷落了春风，憔悴了梅花”

王蓁：“……”

安重诲胳膊肘碰碰王蓁：“又走神了，该你啦！”

王蓁：“……”

安重诲：“我说蓁蓁啊，你好歹也是我的徒弟，就随便邹几句也比他俩强吧！”

王蓁：“别吵，没看见我给亲们盛汤圆呢么，亲们是每天都来看书捧场子的，我光跟他俩邹酸诗，能填饱肚子么？能么？”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