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挑拣了整整一上午衣裳，又担着大媒的身份，临直公主硬是强留王蓁用了午饭，下午又选了一下午首饰。直到日渐西偏时，王蓁实在撑不住了，揪出服药为借口，才好容易由蓉华宫脱出身来。

在大殿里的时候，王蓁只觉双颊烧热的厉害，头也晕沉沉的，出了宫苑，被秋日晚风一吹，反觉通身的清爽舒服。

因贪恋这份舒爽，王蓁便弃了肩舆，只让沫沫一人陪着踱着步子往回走。

走过长长的甬道，沫沫怕王蓁乏累，便寻了条偏僻的小路，途经一个陌生的小园，沫沫扶着王蓁进去歇了片刻，再穿过园中小路，由另一个门走出来的时候，竟意外地走到了清溪阁门前。

看见清溪阁，沫沫突然想起昨日朱友贞临走时特地叮嘱过，便低声问王蓁道：“圣上昨日说让娘娘过来看看李将军的喜服，娘娘要进去看看么？”

看着近在眼前的朱漆宫门，王蓁怔了片刻。

要依照她的性子，是老死不想跟李嗣源再见的。可是一想到他若娶了临直公主，往后彼此就成了亲戚，见面的日子恐少不了，更何况朱友贞还亲自开了口。

轻声一叹，王蓁手提裙摆向着清溪阁走过去。

沫沫敲院门的时候，开门的恰是那日去薇璃宫求情的小宫女。小宫女看见王蓁主仆显得十分欢喜，赶着将她二人让进院中。

王蓁抬眼打量，见阁中葱茏遮蔽清静安详，景色依然不错，唯独没半分喜庆的模样，先前不让进屋的十来个小宫女，此时仍不让进屋，见王蓁进来，纷纷行了礼后就避开了，似比先前越发本分守礼。

见这样一副光景，王蓁有点惊讶，向开门的小宫女询问李嗣源，开门的小宫女将她引到寝殿门前，低声道：“李将军就在房内，请昭容娘娘自己进去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王蓁却唤住她问：“你们怎还未改口？圣旨都下来了，该称呼驸马爷吧。”

小宫女飞快扫了眼紧闭的门扉，低垂着眉鬓小声道：“外面的宫人可以这么称呼，在清溪阁这院子里，将军不让咱们这么叫。”说完，躲什么似得赶着走开了。

呵，圣旨都领了却不让人改口，还害羞不成？

唇角勾出朵凉薄笑靥，王蓁推门独自走进了寝殿。

寝殿内已放下了层层叠叠的曳地白帐，烛晕间隔在白帐中，显得格外朦胧静谧，虽然点的灯烛不少，却也并不显得十分明亮。

王蓁撩开一帐轻纱，转而向内寝殿看过去，只见茶桌前并没有李嗣源的人，又见里面重重的幔帐也已经放下来，便以为李嗣源已经睡了，转身就打算回去。

“既来了为何又急着走？”

低沉的嗓音由里面传出来，将刚转身的王蓁唬的一跳，再转回头看时，见李嗣源身上穿着件素锦宽袍，胸前只系着根缎带，隐约可见裸出的一线胸膛，发尾还带着些水气，显然是刚洗完澡出来。

王蓁赶紧转过身背对着李嗣源，耳根子不自觉就有些发热，直觉胸口像揣着只小兔子一样乱蹦乱撞，努力平复着语气道：“圣上让本宫过来看看你试穿喜服是否合适。”

李嗣源看她一眼，淡淡道：“正好，衣裳我还没试，那就现在试吧。”

王蓁仍背对着李嗣源站在原地没挪地方，听见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以为他在换衣裳，便耐心等着，直到等得身后没动静了，以为他必定是换好了，便缓缓地转过身……

“李嗣源你……你怎么不穿衣裳……”

王蓁一双眸子瞪得老大，等反应过来，又赶紧抬手将眼捂的严严实实，手心挨在脸颊上，入手一片滚烫。

李嗣源低头看了眼身上仅存一件的亵裤，微蹙着长眉老实道：“那身衣裳我不会穿。”

王蓁觉得自己要被气的背过气去了，捂着脸吼道：“你不会穿，也不会先打声招呼啊，干嘛把衣裳都脱了。”

“不脱衣裳怎么试穿呢？”李嗣源回的却是一副理所应当。

王蓁觉得再跟他胡搅蛮缠，自己又得被气的躺回床上去，努力深呼一口气，别过脸，看见旁边一张罗汉床上堆着红彤彤的一堆绸缎，便走过去挑出一件上衣，背着身子递给他：“那，先把这件穿上。”

李嗣源接过来衣裳，只将两只袖子套上，看着胸前一堆锦带，皱眉问：“这些带子是怎么弄的？”

王蓁背着身子问：“衣裳穿在身上了没？”

“穿了。”李嗣源回的很诚实。

王蓁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虽然下面仍是只穿一条薄丝的短亵裤，总算没像刚才那样坦着胸膛了。

王蓁勉强走过去，将他胸前那一堆缎带挨个系好，又挑拣了件长衫递给他：“下一个穿这件。”

李嗣源依言接过来套在身上，王蓁依旧替他打理胸前那堆繁琐的缎带。

李嗣源低着头，看着她纤白小手摆弄丹红的衣带，她此刻离他很近，前额柔软的碎发有一下没一下扫着他的下巴。

李嗣源嗅到王蓁身上有淡淡的药香，低头看她原本就纤瘦的手背上，两根青色的血管透过莹白的肌肤看的分明。

“生病了？”李嗣源低声问。

王蓁不答话，只顾低着头专注整理衣裳。

李嗣源见她不搭理，又道：“怎么突然生病了？是不是听说我要大婚了，醋的？”

王蓁抬头瞪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却被李嗣源一把握住手臂：“这就走了？安重诲没教过你做事要善始善终么？”

王蓁回头瞪他一眼：“你再废话，我就当真走了。”

李嗣源没再说什么，只安静看着王蓁又折回来打理衣裳。

穿喜服本就是件繁琐的事情，王蓁又大病初愈，身子尚有些虚弱，好容易将全套装备都披挂在李嗣源身上，也已经累得小脸苍白，额角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李嗣源看她这幅模样，长眉微蹙问：“怎么突然病的这么厉害？莫非当真醋的狠了？还是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好让我开心开心。”

王蓁此刻没心思同他玩笑，冷着脸转身就要走，却因身子虚弱不防腿脚突然一软，下一刻人就跌进了李嗣源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