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君，这只山……山尸交给我吧。”远黑铜道。

“副村长确定要这么做吗？如果副村长你跟山尸战斗，防护罩护不到你，十分危险。而且这只山尸跟其他山尸不一样，他是村长特意培育出来用来暗杀弱女的，副村长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没关系，让我去吧。”副村长紧紧握着双拳，“请让我送肖最后一程吧！”

渡边泽见远黑铜脸上露出哀求之色，轻轻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将防护罩打开一个豁口，放远黑铜出去。

远黑铜抿着嘴唇，向渡边泽道：“谢谢，渡边君。”走出防护罩。

远黑铜出去之后，日祭司道：“渡边君不该放副村长出去，也许副村长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渡边泽道，“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这是副村长的选择，是副村长为自己的命运所能够做到的最后一次反抗。”

月祭司轻声道：“命运？”

这时远黑铜已经走到远黑身前，他在距离远黑肖三米的位置停住，看着远黑肖道：“肖，我来救你了。”

变成山尸的远黑肖已经失去人类的生命，只是被诅咒控制的行尸走肉。他对远黑铜的话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抬起白乎乎的浑浊眼睛看了远黑铜一眼，接着朝远黑铜扑过来。

远黑铜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悲伤之色，在山尸扑过来的同时，大喝一声，左手招架住山尸的利爪，右手一拳朝山尸的面门打去。

山尸被这一拳打得仰面向后倒退，脸上簌簌掉下腐肉。远黑铜的拳头上也沾着腐肉。

“肖，你太拘泥常规了，太拘泥常规了！”远黑铜瞪着双眼爆喝，“从我当初教你战斗的技巧时你就是这样，对所有学到的东西都追求一板一眼，从不变通，从不质疑，从不反抗。这样的你凭什么赢过我？凭什么超过我？”

山尸晃了晃脑袋，继续向远黑铜扑过来。

他的动作很僵硬，拳头再次被远黑铜捉住，接着他猛然张开嘴，朝远黑铜的脖子咬过去。

远黑铜抡起右臂，胳膊肘的肘尖撞在山尸的下巴下方，只听咔的一声，当即把山尸张开的血盆大口撞得又合拢在一起。

接着远黑铜两只手抱住山尸的手臂，背过身，右肩的肩膀抵住山尸胸口，猛然一记过肩摔，嘭的一声，把山尸狠狠摔在地上。

“你的出拳还跟当初一样生硬，作为远黑村的守护者就要有抛弃一切的决心，你越是想要守护什么东西，就越是要有反抗一切的信念，因为你的固执会成为敌人摧毁你的命门，只有反抗拖累你的一切你才能战无不胜！”

远黑铜继续咆哮，就仿佛倒在他面前的不是山尸，而是那时跟随他学习的活着的远黑肖。

山尸的右臂被刚刚那一记过肩摔拉断，无力地拖在地上，他挣扎剩下的三个肢体，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再次走向远黑铜。

到远黑铜面前时，用剩下的那一只手挠向远黑铜的脖子。

远黑铜脸上流露出悲伤之色，他抓住山尸的那只手，用力一折，把山尸的那只手臂折断。

接着一拳击中山尸的胸口。这一拳的去势十分凶猛，但是落在山尸胸口时却只是轻飘飘地碰了一下。

“失望失望失望！肖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远黑铜拼命忍住嘴唇的颤抖，“你难道连在我手下坚持一个回合都做不到吗？我那些年起早贪黑教你的东西难道你全都还给我了吗？这么弱小的你怎么能担任远黑村执法队队长的职务？怎么会有脸答应村长变成山尸，暗杀弱女的要求？你以为你现在的实力能够杀掉弱女么？你以为你能做到吗？”

山尸茫然地注视着远黑铜。

远黑铜凄凉地笑了笑，按在山尸胸口的拳头忽然发力，山尸猛然倒飞出去，砸在距离铁门很远距离的墙壁上。

那块墙壁本来就有裂纹，被山尸砸中之后当即落下几块碎石，把山尸的身形掩埋。

远黑铜走到山尸身前，扒开山尸身体上的碎石，只见山尸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身体被碎石砸得千疮百孔，胳膊和大腿的骨头暴露在外面。

“肖，你放弃了吗？”远黑铜道。

山尸机械地抬起头，看着远黑铜。

“起来啊，继续跟我打过，你是个战士，难道要倒在敌人的铁拳下吗？起来反抗，起来反抗我带给你的屈辱，反抗我带给你的伤害，反抗这该死的命运，反抗你应该反抗的一切！”远黑铜喝道。

山尸背倚着墙壁，慢慢蠕动着站起身。

接着他费力地举起被远黑铜折断的手臂，缓缓走到远黑铜身前，右手打向远黑铜的胸口。

远黑铜站着没动，任由山尸的手击中自己。但是那只手在离他还有半厘米的距离忽然停住，接着无力地垂下去。

就在即将完全落下去的时候，远黑铜忽然抓住那只手，往自己胸口猛然一按。腐烂的手在远黑铜胸口按出一道黑色的血手印。

“肖，你做到了，你终于做到了……”远黑铜道，“如果你当时也这样反抗村长，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为什么要答应村长呢？为什么要答应村长那种要求呢？”

第36章 共死 qbxsw.com

这时天顶忽然砸了一片碎石，远黑铜和山尸的身形顿时被碎石淹没。

渡边泽惊声道：“副村长？”当即离开防护罩，向远黑铜冲过去。

快要到远黑铜所在的位置的时候，突然传出远黑铜的声音。

“渡边君，别过来！”

渡边泽站住脚步：“副村长？”

“渡边君，一切都结束了。”远黑铜站在一片灰尘中，灰尘把他的身影淹没，只露出模糊的轮廓，“村长和肖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副村长你离开防护罩的时候，就已经做决定了么？”

“没错，我在离开防护罩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既然村长和肖都被埋葬在这里，我也陪他们一起埋葬在这里。这是我们的归宿。”远黑铜低声道，“渡边君，我这辈子没有做成过一件事，请在选择死亡这件事上，让我成功一次。我真的不想，再体会那种失败的人生了。”

“副村长你的人生一点都不失败。是超有价值的人生。”

远黑铜浑身一震：“真的么？”

“一生只爱一个女人，愿意和自己的兄弟死在一起，临死也能说出这么煽情的话。”渡边泽道，“真的是超爽的人生。既然副村长你打算跟村长和队长死在这里，那就死在这里吧。反正云卷云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我会告诉雨子你死前帅气的样子，你还是雨子心中那个硬气可靠的远黑铜。”

“谢谢……”

“那么再见，副村长。如果可以，请笑着离开吧。”说完，渡边泽回到防护罩中。

“渡边君真的不救远黑铜么？”月祭司道。

“我不用救副村长，副村长选择了自己的救赎。”

“可是副村长要死了。”日祭司道。

“是啊，副村长要死了。”渡边泽喃喃道，接着转过身。

转身的刹那，他的嘴唇动了动，鼻尖涌出一股强烈的酸意。他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发现手背居然湿了。

他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

这时身后传来巨大的响声。他转过头，只见地下空间的天顶开始塌陷，大块大块的巨石往下方坠落。

“地下空间终于支撑不住了。”日祭司道。

“我们走吧。”渡边泽道，接着看了远黑铜的方向一眼，低声道，“再见了，副村长。”

……

渡边泽带着三祭司从地下空间出来之后，村长府的地面已经完全凹陷进去，之前的村长府变成一个巨大的深坑，只剩下残垣断壁。

渡边泽和三祭司站在深坑旁边，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渡边泽道：“村长已经死了，你们没有完成大祭司交给你们的任务，打算怎么办？”

“我们也不知道。”日祭司道，“猛然间知道这么多秘密，我们的大脑都十分混乱，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大祭司会如何处置我们。不过我想以大祭司的性格肯定不会再信任我们姐妹三个人，说不定会把我们流放到诅咒之森。渡边君打算怎么办呢？”

“先回雨子家，再去神社。”

“反正现在也没有头绪，那我们跟渡边君一起。”月祭司道。

“月还敢回神社么？”日祭司道。

“我们又没有做背叛大祭司的事情，为什么不敢回？”月祭司道，“虽然我本身也不想再回神社，但是我们当初到远黑村的时候，无依无靠，是大祭司收养了我们，教会我们知识和礼仪，虽然她那么做可能并不是出于好心，目的可能只是把我们培养成只忠心于她的祭司，不过她终究算是对我们有恩情，我也想再最后见她一面，哪怕我们最终跟她反目成仇，也问心无愧。”

“月说得有道理。”日祭司道。

“而且我还有件事情想问大祭司，只有大祭司才能够解答。”

“月想问什么呢？”

“我们的来历和身世。我们从什么地方来，又是怎么出现在远黑村的。”

“好，那我们就先跟渡边君回雨子家，再去神社。星你的意见呢？”

星祭司轻轻点点头：“我……我同意。”

“既然这样，我们出发吧。”渡边泽道。

渡边泽和三个祭司到雨子家时，只见雨子家异常安静。渡边泽叫了几声“美泉”“雨子”“弱女”，都没有人回应。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没有人？”日祭司道。

“不知道……现在还不到八点，哪怕送弱女去神社也不到时间才对，难道是提前出发了吗？我们到里面去看看。”

渡边泽说着，带着三个祭司走进玄关。

到客厅之后，客厅中也空无一人，但是茶几上却摆着三个翠绿色的茶杯，每个茶杯里面都还剩着一半的茶水。渡边泽拿起其中一个茶杯，入手一股温热。

“茶杯还有余温。难道是正在喝早茶的时候被人突然叫走了么？”

渡边泽接着又找了弱女和美泉的房间，同样空无一人。

渡边泽的心这时候终于提起来，他的脸上微微布着一层寒意，冷声道：“我们去神社。”

这时候一个身影从走廊里侧走出来，正是雨子。

她穿着一件白色和服，和服表面刺绣着红色六瓣花，脚上裹着足袋。头发乌黑一片，瀑布般一直垂到臀部，末端用白色丝带扎起来。

她看到渡边泽，忽然愣了一下，走到渡边泽身前，惊喜道：“渡边君回来了么？”

“雨子？”渡边泽见到雨子，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一半，“弱女和美泉呢？”

“渡边君走之后没多久，弱女也醒了。我们吃过早饭，正在喝早茶的时候，忽然大祭司亲自带着林子出现，说是接弱女去神社。

“我一看时间还不到八点，问大祭司难道神女祭祀提前了吗。大祭司说没有提前，只不过是带弱女去做最后一次洗礼。我听大祭司这么说，也不敢再说话。但是弱女却说她想等渡边君回来，再看渡边君一眼，大祭司能不能给她这个时间。

“大祭司淡漠地摇着头拒绝了。弱女当时的表情十分愤怒，差点和大祭司起争执，大祭司也寸步不让。最后大祭司威胁说想见渡边君可以，那么就让渡边君跟她一起当做祭品献给神明，弱女这才退步，同意跟大祭司离开。

“美泉不放心弱女，陪弱女一起去了神社，我原本想要跟她们一起去，但是美泉让我留下来等渡边君。我以为渡边君还要好一会儿才回来，就在房间里面为渡边君准备祭祀要穿的礼服，没想到渡边君提早这么多就回来了。”

“雨子，抱歉我回来晚了，刚刚发生了很多事。”

“发生了很多事？”雨子不安道，“刚刚我听见村长府那边传来很巨大的声响，还看到有高耸入云的灰尘，难道和渡边君说的事情有关吗？”

渡边泽点点头。

雨子不安地抓住渡边泽的手：“渡边君受伤了么？”

“没有。我们现在去神社。”

“那礼服么？”

渡边泽摇摇头：“不用换礼服了。这场祭祀不会成功，我们去救弱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