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黑拙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渡边泽带着雨子和三个祭司前往神社的路上，忽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路边，双手抱着头，身体不停颤抖。

等到渡边泽走近，还听到他发出无助的哭声。渡边泽认出这个人是远黑林子的爱人远黑拙，这才不由得出声叫他。

“渡边君？”

远黑拙听到渡边泽的话之后抬起头，盯着渡边泽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渡边泽。

倒不是他忘记渡边泽的长相，而是因为悲伤脑袋浑浑噩噩，而且哭得太久眼睛几乎粘在一起，连渡边泽的样子都没有看清。

等到发现跟自己说话的是渡边泽后，他忽然抓住渡边泽的手，身体筛糠般颤抖。

“渡边君，请你救救林子，请你救救林子！”

“拙君你先别激动，你把前因后果跟渡边君说清楚，林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雨子柔声道。

“雨子阿姨……”

远黑拙这时看到渡边泽身后站的雨子和三祭司，就在他的视线落在三祭司身上时，忽然表情变得极度惊恐，接着瞪大眼睛，死死地瞪着三祭司。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在神社帮助大祭司举行祭祀么？”

月祭司冷声道：“祭祀？你在说什么傻话，现在还不到祭祀的时间。”

“怎么会……不对，我刚刚在神社确实没有见到你们三位急死，这么说你们不知道么？”远黑铜愣然道。

“我们三个人刚刚跟着渡边君从村长府出来，正准备去神社。大祭司定下的祭祀时间是八点，现在还不到时间，为什么你说我们要在神社帮大祭司举行祭祀呢？而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了林子哭泣？难道祭祀已经开始了吗？”日祭司语速飞快道。

“原来是这样……”

“别发愣了，神社到底发生了什么？”月祭司催促道。

“神社……”远黑拙的身体颤了一下，“大祭司提前了祭祀，神女大人和陪祭的巫女们正在神社的祭台上。我原本准备冲上去救林子，结果被大祭司轰出神社，还说等到祭祀结束之后再收拾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要救林子，可是我做不到……”

“提前祭祀？为什么会忽然提前祭祀？”日祭司惊声道。

“我……我不知道……”

“现在去神社。”渡边泽道，“远黑拙先生跟我们一起，我帮你救林子小姐。”

远黑村的神社在远黑村最南端，一行人赶到神社时，渡边泽忽然皱了皱眉。

雨子发现渡边泽表情变化，忧声道：“渡边君，怎么了?”

“这神社建造得有股异样的气息，不是远黑村的神明，也不像是奇人的气息，十分古怪，连我之前都没有见过这种气息。而且神社是五十年前建造的，五十年前远黑村就已经能够建造这种高水准的神社了么？”

“高水准么？”日祭司道，“我们完全看不出来。”

渡边泽点了点头：“确实是高水准。”

整个神社的格局格外典雅，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古迹斑驳的石刻鸟居，宽五米，高三米，顶部绘着一个穿着长裙，形貌模糊的女子。

鸟居后是一条向上的石阶参道。走上参道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栋和神古祠差不多的主殿。

主殿是轴对称的黑色木制建筑，瓦楞鳞次栉比，窗棂造型古朴。门扉上方挂着注连绳，两侧摆着石柱灯笼。建造工艺别说是在与世隔绝的远黑村，就算是东京都少见。

“祭祀就在这主殿里面举行，跟我来。”日祭司一边带着众人向里面走一边道。

“既然祭祀已经开始，为什么没有村民来参拜呢？而且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月祭司纳闷道。

“因为没人知道祭祀提前举行了。”远黑拙道，“所有村民都以为祭祀还是八点，神社也没有对外通知，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昨晚我一整夜都守在林子家外面，见到林子被神社的人带走后，跟过来的。”

“这么说大祭司是刻意想要瞒着所有村民举行这场祭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渡边泽说着，已经跨过主殿前的石阶，走到主殿里面。

刚刚到主殿中，渡边泽忽的觉察到一股强度不同寻常的诅咒力量，那股力量从主殿的最里面传来。

渡边泽向里面看去，只见那里矗立一个高达十米的神像，神像用白色石块雕刻而成，长发飘柔，身材玲珑，穿着盖住脚背的长裙。但是神像的面孔却是空白的。

在神像下方是一个高出地面半米的祭坛。祭坛中心浮出黑色幽光，刚好组成一个阵式的图案。

穿着巫女服的林子安静地坐在祭坛中间，那些黑色幽光图案悬浮在她身边，像是绳索缠绕住她。

“林子！”

远黑拙见到林子，情绪一下子失控，大喊一声就冲向祭坛。但是他跑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撞上一层无形的屏障，一下子倒飞出去坐倒在地上。

林子这时也听到远黑拙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远黑拙的一瞬间眼睛中溢满惊喜和感动，但是下一刻她忽的表情一变，大声道：

第37章 神社

“拙，快走，你救不了我的，被大祭司发现你真的会死的！”

“他走不了了。我已经警告我他一遍，既然他明知故犯，我就送他去诅咒之森。”

伴着说话声，一个女人缓缓从神像后面走出来。

从外貌看她的年龄只有三十岁，穿着一件典雅的黑色和服，头发用一根银色的发簪绾起来，深色的眼影，嘴唇殷红，和服的领口很低，露出脖颈、锁骨和肩膀，容貌甚是美艳，单论外貌跟雨子不相上下。

但是她的神情很平淡，眼睛如同一处深潭般看不出丝毫波动，五官也处于静止状态。

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好像画里面的不会活动的人。

“她就是神社的大祭司吗？”渡边泽问道。

“是的，她就是神社的大祭司。”日祭司小声回答。

大祭司出现后，淡淡地盯着远黑拙。

远黑拙本来为了救林子一腔热血情绪激动，但是在大祭司的视线下却开发抖。

然而他依然无法放下拯救林子的念头，在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下，他整个人都变得失常，一边想要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一边发出呜呜呜恐惧的声音。

结果身体挪动半天，都站不起来。

大祭司见远黑拙这副表现，默不作声地视线上移，落到渡边泽和雨子身上。

她的视线在渡边泽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嘴唇轻轻抿了抿，这是她自出现以来做出的第一个表情。

随即又看向日月星三祭司。

“日祭司，我不是让你们去把村长带回来吗？为什么没有看见村长？”大祭司淡淡道。

“村长发生了一些变故。”日祭司回答道。

“他死了吗？”

日祭司忽然愣了愣，心想大祭司怎么知道村长已经死了？月祭司和星祭司也满脸茫然。

渡边泽皱起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手被一个人抓住。

他回过头，只见雨子正惊慌地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渡边君，村长死了么？”

“是的。”渡边泽低声道。

“那铜呢……？”

“跟村长死在了一起。”

雨子眼睛里的光一下子暗淡。她身体一软，差点倒在地上。渡边泽急忙扶住她。

“怎么会这样……”雨子两只手抓住渡边泽的胳膊，在渡边泽怀里颤声道。

“雨子，节哀顺变。”

“看来远黑目确实是死了。”大祭司的声音传过来，“远黑铜和远黑肖也给远黑目陪了葬，整个村长府全军覆没。从村长府传来的巨响大概就和这件事情有关，不过这也是远黑目必然的结局。”

“弱女和美泉呢？”渡边泽道。

“已经去见神明了。”大祭司道。

“这么说神女祭祀已经完成了吗？”

大祭司的下巴以微弱的幅度点了点：“就在你们来的五分钟之前，神女祭祀就已经完成了。神女现在已经到了神明所在的地方，至于美泉，由于她以保护神女的名义执意干扰神女祭祀，所以被一同献祭给了神明。”

雨子听到大祭司的话，悲伤一下变成绝望。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不要……”脸色白得吓人。

她的皮肤本来就比一般人要白出一截，这样一来更加显得剔透，连脖颈下细微的青色血管都若隐若现，就像是个玻璃人。接着她又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美泉，弱女……”

她把头抵在渡边泽的胸口，眼泪簌簌从脸上滑落，不到一会儿就把渡边泽的胸口完全打湿。而且由于情绪过度悲伤，她抓住渡边泽胳膊的手无意识地用力，指甲嵌入渡边泽的皮肤，渗出血丝。

渡边泽倒是没感觉到疼痛，但是他自从觉醒怪异之力，就再也没有受伤过，但是到远黑村之后却被雨子母女两个人前后伤到，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宿命。

他轻轻拍了拍雨子的后背：“雨子你不用担心，弱女和美泉现在没事。”

雨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渡边泽：“渡边君，她们真的没事么？”

“不仅没事，而且很安全。”

“渡边君怎么知道？”

这时远处的大祭司淡淡道：“美泉和神女大人现在已经到了神明所在的领域，你怎么知道她们没事？在远黑村没有人可以窥探神明的动机。”

“我给了美泉一枚硬币，让她交给弱女，那枚硬币里面有我设置的一些东西，可以向我传递她们现在的状况，也可以生成一道结界保护她们。所以我知道她们现在是安全的。”

“真的么？”雨子道。

“千真万确。”

“一枚硬币可能有那么强大的能量么？”大祭司道。

“有没有大祭司你马上就知道了。”

渡边泽说完，从口袋中拿出一枚硬币，屈指一弹。

只见硬币化成一道橘红色的光束，向大祭司激射而去。

到远黑拙所在的位置时，如远黑拙一般撞上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硬币与屏障碰撞发出一声低沉的电浆涌动声，碰撞的焦点发出炽烈的白光，变得明亮无比。

接着只听啵的一声，硬币穿透屏障，激射到大祭司眼前。

大祭司瞪大眼睛注视着硬币，她的视野中硬币几乎是一瞬间到她眼前，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硬币的光亮把大祭司的容貌映照得越发美艳，接着擦着大祭司的耳边而过，掀起的气流撩乱大祭司鬓角的黑发，打在身后的神像上，顿时把神像打得四分五裂。

主殿中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三祭司倒是还好，毕竟她们已经见识过渡边泽的实力，雨子、远黑拙和祭坛中的林子则骇然得说不出话。

神色最镇定的反倒是大祭司。

只见她垂下眼帘，淡淡地把落下来的头发重新搭回耳后，又抬起头看了渡边泽一眼，眼睛里终于闪过一道光，用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说：

“果然是强大的力量。”

这时林子身边的黑色幽光突然亮度增强，以林子为中心开始旋转。幽光旋转在主殿中带起一股强烈的气流。

林子的表情变得痛苦，她向远黑拙伸出手。

“祭祀开始了。”日祭司道，“马上林子就会被献祭到神明所在的地方。”

“没关系，神明带不走林子。”渡边泽低声道，“再等等，我会救林子的。”

“渡边君是在等什么？”

“等恶鬼神出现。恶鬼神想要带走林子，意识肯定会降临在这片祭坛中，那是个完美的机会。”

渡边泽话音落下，忽然众人心里一慌，莫名生出一股忌惮感。

他们的目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下意识地往祭坛中间看去。

只见随着黑色幽光的光芒增大，一个虚幻的影子从光芒中浮现出来，那个影子有着和神像相似的外貌，但却是乌黑一片，气质也截然不同。

神像的气质温柔圣洁，影子的气质却暴虐邪恶。

影子出现后，伸出一只手，抓向林子。由于影子是在半空，而林子是在祭坛上，所以看上去就像一团黑影逐渐将林子吞没。

林子坐在祭坛上，仰着头惊恐地注视着影子，手紧紧抓住祭坛的边缘，死死咬住牙齿，脖子侧面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终于出现了……”渡边泽幽幽道。

说完，影子四周旋转的气流忽然间停止。

众人仰头看着主殿上空，只听簌簌两声急促的呼啸声，两道弧形气流从影子上空突兀地射出，径直射向影子。

那道影子的手只差一点就要抓住林子，起初她准备无视那两道真空斩，等到真空斩距离她两米的距离时，她的身体忽然出现出现波动，变得摇晃不定，似乎随时都会飘散。

这时，她觉察到真空斩所流出的锋利的切割感，哪怕真真空斩尚且没有斩在她身上，她的身体受切割感的影响下变得不稳定，不时会飞出一小块幽蓝色的影子碎片。

影子当机立断地放弃林子，快速上升脱离祭坛。

但是她的速度快，真空斩的速度更快，几乎只在半个呼吸间真空斩已经追到影子身上，呼呼两声声响，将影子从腰间和脖颈劈开，瞬间切为三段。

影子发出尖利的叫声。

这叫声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声音，而是直接传递到人的意识中，作用于意识的声音。

包括大祭司在内的所有人脑海中突然出现这声尖叫，一下子他们的大脑浑噩一片，眼前的世界变得白茫茫，五感消失了个干净，除了尖叫声什么都感知不到。

体质最虚弱的远黑拙七窍甚至流出了血丝。

影子发出尖叫声之后，断成三段的身体重新聚在一起，想要再次组合起来。

那两道真空斩又斩切而来，呼呼两个来回，把胸腹的身体和下半身的身体切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头颅的身体完好。

之所以没有切碎透露，倒不是渡边泽做不到，而是想要留着拷问神明藏身的地方。

所以只剩头颅后，渡边泽的身影出现在头颅旁，张手向头颅抓去。

他的手上覆盖着一层妖艳的金光，正是他的怪异之力，只有怪异之力才能抓住同样为意识体的头颅。

结果就在渡边泽抓住那颗头颅的时候，那颗头颅竟然一下子爆开。

渡边泽身前出现一道屏障护住自己和身下的林子，等到爆炸的余波结束后，影子跟着彻底消失。

“没想到居然宁愿自损实力选择自爆……”

渡边泽摇了摇头，念头一动，两道真空斩在空中打了个螺旋击中祭坛上那些幽光符文。

幽光符文一下子碎开，化成星星点点的残星消失。

真空斩又切割向林子身下的祭坛，将整个祭坛切成四半。

幽光符文和祭坛被摧毁后，林子身上的束缚也跟着消失。

她从残破的祭坛中间站起身，茫然地四下看了看，颤声道：“我……我得救了么？”

“没错，祭祀已经失败了。”渡边泽落在雨子身边，“远黑拙先生，去看看林子小姐吧。”

远黑拙听到渡边泽的话，这才从刚刚渡边泽制造的动静中反应过来。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林子面前，拉住林子的手，把林子从祭坛残垣中带出来。

大祭司站在一旁，淡然注视着这一切，似乎所发生的事情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大祭司，也许我们要谈谈了。”渡边泽道。

“你想找到神明的所在，但是我也不知道。”大祭司道，“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哪怕是如此强大的渡边君你，也救不了弱女。”

“你觉得我打不赢那个神明吗？”

大祭司摇摇头。

“我不那么认为，但是神女会那么认为。她没有见识过渡边君的力量，所以为了保护渡边君你，她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