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修缩了缩身子，肃杀的秋风吹到身上，是和夏日不一样的感觉，夏日的习习微风能够带来勃勃生机，而秋日里萧索的风带走希望，随之而至的便是风天雪地寒霜冻，素修记得，每一年的冬日都很是难熬，没有例外。

訾尘郁闷的跟在素修身后，满脑子都在想连翘冰冷阴狠的眼神，明明已经跟她说明了前因后果，语气也很好，她怎么就能这么小心眼，一直记恨？连翘跟着胡充容也没有受苦受累啊，胡充容也是宫女出身，对身边人相当不错，连翘的穿着比她都好，脸也比以前圆润了些，可见比较舒适安逸，究竟是搭错了哪根筋？她难道不知道面目可憎的人不好看吗？

素修走到未央宫附近，多日不来，这里愈加冷清，大门更加斑驳，无人管理，摇摇欲坠。

不知燕人的太宗皇帝与皇后的在天之灵看到后世儿孙如此粗暴对待未央宫是何种感受？太宗皇帝在为心爱的发妻施皇后死后营建了占地颇广的未央宫，将皇后葬在了未央宫，旁边的玉明殿旋即成为了新的寝殿，这些做法都是为了能够和皇后日日相望，深情厚意，可见一斑。

现在，玉明殿早已经不复存在，被人种上了树木，未央宫也在经历劫难之后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大部分建筑成了断壁残垣，只有正殿与几所偏殿留存于世，破败不堪，在大明宫里显得很不协调。

被分到未央宫的大都是年老力衰之人，干活倒也尽心，只是动作很慢。

素修心想：“燕人的太宗皇帝最有盛名，人称一代英主，又对皇后情深，皇后早逝，再没有立后，为了不让皇后离开，停灵多年，建成未央宫后，将皇后葬于此地，以便日日望着皇后，当年的未央宫定然不是此种模样，应当也是巍峨壮观的宫殿，可太宗再是一代英主，也不会想到未央宫会变成此种模样吧——唉，不论是皇帝还是老百姓，到了生命尽头，没有什么可以带走，也没有能力顾及以后——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倒也干净。”

望了一会，素修怅然转身，訾尘连忙跟上。

訾尘问道：“娘娘，您还要去哪啊？”

素修轻叹，道：“再去凤阳阁——之后便回去吧。”

訾尘点点头，笑道：“凤阳阁还暖和些。”

素修笑笑，问道：“你去尚食局看到玉姿了？她已经全部通过了？”

訾尘打起精神，道：“奴婢去看到玉姿了，她当时正在考第三关，原来这里的考试与长安并无差别，玉姿非常顺利的通过了，不过最后有人故意扰乱玉姿，多亏玉姿心定，没有犯错。”

素修笑道：“玉姿以前就是众多女医中的佼佼者，虽然比不上御前太医们，但与这里的人相比起来，还是相当厉害的。”

訾尘也笑着点点头，道：“玉姿是相当厉害了，平常的病她开三副药就能治好，以前她可是治好了不少人，玲珑曾得过一种发热不退的病，眼看着就不行了，玉姿给她熬了药，施了针，治了半个月，玲珑便好如当初，从那以后也很少生病了。”

素修嫣然一笑，道：“我也记得。”

凤阳阁外几个宦官正在清扫地面上的落叶，见素修来了，忙上前行礼，不停说起关心的话。

“娘娘许久未来，身上可是不舒服？”

“好久没见娘娘，不知娘娘怎样了，下臣不能随意走动，无法去看娘娘，今日见到娘娘还如往日康健，真是高兴。”

訾尘撇撇嘴，道：“娘娘当然没事——我之前来的时候，你们要问我八百遍娘娘怎么样了，我与你们说了娘娘很好，怎么，是不信我？”

几个宦官笑道：“没有的事。”

素修点头一笑，手搭在訾尘的身上，轻慢入内。

院内还有五六个打扫的宫女，见到素修入内，都停下了动作，上前行礼，素修没有说话，径直入内，登上楼梯，正好遇着两个宫女要往下来，身子一偏，欲要躲让，但一下没站稳，脚下踩空，眼看就要掉下去，訾尘跟在后面，赶忙上前想要抱住素修。

两个要下楼梯的宫女看到素修就要跌倒，也停下要行礼的动作，慌忙上前拉拽素修，三个人正好扭在一起，重心不稳，一并跌了下来。訾尘重重的躺在最下面，接住了跌下来的素修，另两个宫女也相继跌了下来，摔在了一边。

訾尘吐舌，眼白一翻，道：“好险！要是都压在我身上，我可不行了。”

那两个摔在一边的宫女顾不得抚摸身上的疼痛，同时站起，搀扶压在訾尘上的素修。

素修张目而起，正好与两个宫女对视，不由得一惊——原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秋尚宫与先应。

“秋尚宫……先应……”素修结舌。

躺在地上的訾尘龇牙痛苦道：“救我起来——”

先应忙将訾尘也扶了起来，然后才向素修躬身行礼，含泪道：“原来娘娘还记得奴婢——奴婢与秋尚宫遭人陷害，说萧婕妤之死与我二人有关，被贬为打扫宫女，今日分到凤阳阁，得知娘娘暂时管着这几处地方，知道能够见到娘娘……但并没有想到能够在今日就见到娘娘——娘娘，能否发发慈悲，洗去奴婢与尚宫身上的冤屈？”

秋氏喝道：“先应，不得胡说——”

先应歪头，声泪俱下，“尚宫受到如此诬陷，就不想洗去冤屈，重新恢复清白吗？”

秋氏低声道：“但不能为难娘娘……娘娘也不容易，也要小心过日子……”旋即抬头，道：“娘娘不要听先应胡说……奴婢犯了错，受到惩罚，理所当然，没觉得委屈。”

素修轻叹，“我知道你向来遵规守矩，待人不错，是这宫中不可多得的温和之人，如今却成为打扫宫女，必定有很深的内情，尚宫若是有冤屈，可以报与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定会为尚宫申冤昭雪。”

秋氏摇摇头，道：“多谢娘娘关心——奴婢已经不是尚宫，娘娘不要再叫奴婢尚宫了。”除此之外，秋氏什么也不愿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