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婕妤说的这些，素修是有些认同的——素修承认与肯定李曜的能力是非常优秀的——作为皇帝，李曜现在表现的很勤政，也表现得很“明君”，李曜曾给素修说过他喜欢贤臣不亚于喜欢美人的程度——李曜的身体很好，精力也很充沛，脑子也很灵活，心思也比较稳重，是个天生当皇帝的材料。

可人世间的事情就是有很多是人捉摸不透的——正如萧婕妤所说，皇帝陛下在能力突出，再鹤立鸡群，若不是心里喜欢，这些优秀也只是过眼云烟，看看就过了。

素修也和萧婕妤有同感——比起李曜，她心内一直放不下的秦王赵久止的能力就差了些——李曜是先皇后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嫡子，赵久止却只是一个宠妃所出，李曜能够文武双全，赵久止偏偏只会吟诗作赋，写些世人眼中的“靡靡之音”，李曜心理强大，手段狠毒，赵久止的致命点就是优柔寡断，不够坚强，容易左摇右摆，没有主见——

对比下来，不论是做人还是做皇帝，李曜都要远胜于赵久止了。

可在素修的心里，赵久止是今生抹不去的缘分，是来生最想遇见的人，而李曜是今生躲不过的劫数，是来生最怕遇见的人——

“那婕妤心里的人又是怎样的呢？”素修缓缓说道，心内的赵久止的形象更加清晰明了，她想在萧婕妤的心中，最好的情郎的模样也不一定是玉树临风，能力过人的吧，一定是她认为的最好的模样。

萧婕妤笑道：“我喜欢李长吉的诗，自然也喜欢李长吉那样的人物{——拥有理想，敢于歌颂自己喜欢的生活，才思聪颖，既要扫拓不羁，也要心思细腻，和我有一致的想法，喜欢我喜欢的，憎恨我所憎恨的，仅此而已——”

“如此称心如意之人，可不好找——”

萧婕妤笑笑，道：“以前我待字闺中的时候还能想想以后的夫君长得如何，性情如何，现在只有面对着你才敢说这些——你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

素修点点头，笑道：“对。”紧接着就是一段不短的沉默——看着萧婕妤，想着远方人。

萧婕妤看着沉默的素修，连忙自嘲，道：“你看我又胡言乱语了——咱们不说关于陛下的事情了，也不说什么宠妃不宠妃的了——待会，你陪我去梨园找相王妃吧——”

伊始素修有些纳闷，萧婕妤不喜欢王皇后，言语中也有些不满于王家一家人，也不喜欢昭仪等人，她是如何肯于相王妃接近的？当素修看到萧婕妤每次到了梨园，都要想方设法接近相王以后，才明白了萧婕妤的真正的所想——

素修觉得萧婕妤这样的做法很是可怕——萧婕妤望向相王时的钦慕眼神一定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出来了——可素修很害羞，不敢向萧婕妤提起——一是怕萧婕妤羞愧，二是怕如果没有这件事，萧婕妤对相王的感情只有钦慕，她来挑出这件事，不利于她和萧婕妤、还有相王妃等人之间的关系。

素修决定按兵不动，她先置身事外，屡屡躲避前往梨园，今个儿见萧婕妤又一次提出前往梨园，素修仍然是婉拒了，理由还是女儿在殿内见不到她会哭闹。

萧婕妤撇撇嘴，道：“你哪里是要陪着小慧元啊，分明是在等着皇帝陛下而已，他是老了，可也不难看，想必你是挺喜欢陛下的——也是，你们恩恩爱爱的，比陪着我在孤寂清冷的梨园要好多了——”

素修旁敲侧击道：“适才你也说了，很多人都求着皇帝陛下，希望能得到一些怜爱，我如今很幸运，能够得到陛下的垂青，我又怎么能不珍惜呢？咱们身处大明宫，想的只能有一件事，想的也只能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皇帝陛下，除此之外，连亲生父母都不能够有过多的想念啊。”

“你能说出这番话，也是挺出乎我的意料的——我原以为你会很恨陛下——说句你不中意的话——你不是燕人，怎么会很爱燕国的皇帝呢？我若是你，看到楚国被燕国欺凌至此，一定会心有不甘，来到燕国平城的首件事情就是除掉我恨的人，然后再去死——这样我就不会对不起任何人了——”

“婕妤这是在说我没有气节啊——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够左右的，我来到燕国，是带着希望两国能够长久和平的愿望来的，我也不喜欢战乱，可我不能战乱，我只能好好活着——”

素修边说边在心里骂着自己——她也不想做这样一个没有气节的人，她也想效仿那些誓死报国的人一样，或投河，或悬梁，可她不能够在形势还不明朗的今日这么做——她还没有完全绝望，还有一线希望——

萧婕妤道：“我并没有说才人没有气节——我只是觉得才人的内心和才人嘴上说的话，应该是矛盾的，是冲突的，但我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会有刚才的疑问——才人这么漂亮，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何必要有些生死的想法？我若漂亮如你，也不会舍得去送死了。”

素修笑笑，不赞同也不反对萧婕妤的说法——她目前还没有死，可不是因为什么漂亮的脸蛋，舍不得去死——她目前不能死，除了因为没有完成太上皇姐夫给她的重任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原因——她目前不想死，是因为她舍不得母国，舍不得姐姐，舍不得心里爱的赵久止，她虽然现在身处异国为妃，可心里无时无刻不想念着故国与故人，也没有放下最后的一丝侥幸——

素修想着，也许有朝一日，她还能够回去，还能够和姐姐，和赵久止等人团聚，一切都还可以像是最初的模样——没有还在战乱，没有分别，没有屈从，只有和美与昌盛。

她不知道这一天是否真的可以到来，但她一直盼望着能够有这么一天——

“风悲画角，听单于、三弄落谯门。投宿骎骎征骑，飞雪满孤村。酒市渐闲灯火，正敲窗、乱叶舞纷纷。送数声惊雁，下离烟水，嘹唳度寒云。

好在半胧溪月，到如今、无处不销魂。故国梅花归梦，愁损绿罗裙。为问暗香闲艳，也相思、万点付啼痕。算翠屏应是，两眉馀恨倚黄昏。”

以前曾抄写的词，于今已经和现实惊人的重合了一半以上，不知归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