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婕妤说完后，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素修脸上的表情——想要知道面前的这个小宠妃究竟作何想。

素修连连扭头，不让萧婕妤看见自己眼角挂着的泪，勉强笑着，说着话儿，将萧婕妤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道：“我看你并不是在说我，分明是在说你自己——你自己在这里过得不开心了，就想着别人和你一样过得不开心，你这样揣测别人的想法没有道理——以己度人，不如以人度己。”

萧婕妤笑道：“你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我看你虽然也是笑起来的时候多一些，但我总感觉你怪怪的——亦或许是你每日穿的素素的，又不喜欢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缘故吧，你就是没有一个宠妃的样子，人家宠妃在宫中都是没有人敢惹，连中宫都要礼让三分的呢，皇帝宠着，众人捧着，快活的日子里什么都有——而你呢，说你得宠也算是得宠，陛下回来除了去昭阳殿、永始殿等，就是去你的安处殿，但说你不得宠呢，倒是也可以，你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很多特别的好处啊——”

素修道：“你平日里自诩是读书人，你今日说的话是把读的书都扔到哪里去了？没成想全是些粗鄙之语——”

萧婕妤明显不同意素修的观点，一下挺直了腰板，道：“你说说，哪里是粗鄙之语了？”

素修笑道：“我且问你，搔首弄姿岂不是粗鄙之语？哪个书上说的宠妃都是那样的啊？这恐怕都是你从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庸俗的人写的话本那里看来的呢——”

萧婕妤笑道：“我又没当过宠妃，目前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宠妃，以前见过李贵妃得宠的样子，听人说陛下在东宫时，成贵妃和李淑妃是高人一等的宠妾，这几个人我都见过，确实比你要张扬些，谈笑间都略带些傲慢之情，李贵妃最得宠之时，风头无人能及，出城看花都要耗费巨资，很多人都要跟着忙前忙后，李贵妃喜欢玉器，她所居住的大殿里到处是晶莹剔透的美玉，连侍女所用的杯子都是工匠花费不知多少个日夜雕琢而成的，听人说，李贵妃身边侍女所用的雕花玉杯价值百金，够一个小县所有的百姓一个月的口粮了。

成贵妃表面上看起来很是随和，在很多事情并不计较，可她的劲头上来了，连皇后都要让三分呢，李淑妃倒是和你很像，温温柔柔的，待人和气极了，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素修笑道：“说嘴打嘴啊，淑妃娘娘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你还说你没有见过——”

萧婕妤笑道：“所以我很不理解你和淑妃娘娘啊，我不好意思去问她，只好来问你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我是你，定要好好享受一番这种日子，跟陛下要我想要的，做往日我不敢做的事情，惩罚我讨厌的人。”

素修一低头，道：“你说的都吓人极了——”

“难道你不想吗？得到别人轻易的不到的东西了，就应该用这些来办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你又不是神仙，肯定不是无欲无求的——能不能给我说说，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你有没有向陛下提起过你想做的事情啊？”

素修没有马上答话，沉浸在萧婕妤的话题中无法自拔——她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现在的她竟然说不上来了——对于以前最想做的事情也有些犹豫了，不那么斩钉截铁了，这是在不是一件幸事啊。

“我不知道——”这是素修的心里话，可萧婕妤却不信，连连撇嘴，道：“我知道了，这是你和陛下的秘密，你不愿说出来，我也不勉强你了，那我就在心里好好猜一猜吧。”

“我和陛下并没有秘密，你也不要在我面前左一句宠妃又一句宠妃的，我并不是，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足矣了——”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说了，可是这确实是这大明宫里人人都有的想法啊——自从你来了燕国，进了宫，陛下为你做了不少事情了——后宫之中都知道陛下勤政，每日都见不到人影，可陛下却愿意为了你的起居生活，亲自去安排，连连破例——你的位分比我低，一应的待遇却和我一样，有些地方比我还要好，竟可以媲美九嫔了，你从远方来，陛下就找你喜欢的人陪你，怕你想家，特意将你安置在安处殿，这又是一个特例——五品以下的妃嫔是不能单独住一大殿的，先帝的李贵妃刚刚进宫得宠时，获得的位分是婕妤，因为皇后喜欢她的身份，她也只能和别人住在一起、——你今日得到的不少了。

还有，你生了女儿的同时，陛下就将名字和封号拟好了，这也实在是很罕见了——而且咱们的陛下在册封这件事情上来说还是比较‘吝啬’的，王子们也都是刚刚册封没多久——小慧元一出生就能得到父亲的爱，就能一下成为公主，享受食邑，从其他的方面来说是比她的那些哥哥们还要强些。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陛下的心里有你，视你为他爱的人吗？

你已经得到这些了，却整日一副淡然又毫不在意的样子，你知道，你现在的日子有多少人羡慕吗？”

素修被说得愣了，她来到燕国之后，备受思念的煎熬，伊始很是害怕李曜，不愿意跟他亲近，每次和其说话就感觉万剑刺心，难受不已，进宫之后，倒是觉出了李曜的好来了——尤其是上一次李曜说的那些动人的话之后，她更加觉得李曜说的很有道理——她在这里，若不是仰仗着李曜，她得过什么样的日子啊。

她现在锦衣玉食，不用为明日发愁，在这昏聩的乱世之中实在是很难得了。

但素修从未把这些当做是宠——她明明白白，她知道自己在李曜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分量——她是个不需要尊重，不能有情绪，在李曜面前必须完全服从的人，李曜此时对她好，不过是一时的，以后有了新的美人，她会是大明宫中第一个被抛弃的人——因为她不是燕人，更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人在背后撑腰，最后的结局只会比李贵妃凄惨，不会比李贵妃好多少。

所以，素修从不敢以宠妃自居，每日出来见人，都不愿意佩戴金玉首饰，每次都是能省则省，不愿意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