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修苦涩笑了笑，摇摇头，道：“你若喜欢，你来替我如何？”不是身处同一环境，是无法体会个中的辛酸苦楚的。

萧婕妤笑道：“我不喜欢——虽然我很是羡慕宠妃什么的，但我却不喜欢过那样的日子——我不愿意多见陛下，也不愿意陪他说他想听的话，更不想跟他生一大堆孩子，那样一来，累垮了自己不说，稍不注意就得罪了陛下，大祸可能就来了——我天生不会说奉承迎合的甜言蜜语，也很讨厌为了某一个人而失掉自己的行为——与其围着陛下转，不如在一边看看书，写写诗，看看后宫的美景和美人——

所以我会说，如果我得宠了之后就要去做不敢做的事情，去讨厌我讨厌的人，因为得宠的代价太大了，必须要弥补回来才行，不然我会一辈子都睡不好觉的。

可我不幸，生在平城萧氏一族中，天生的使命就是嫁给王孙公子或是进宫为妃，什么事都不能做——来到宫中，就是虚耗岁月，日日做些无聊的事情打发日子罢了——可以说，我从进宫只有一件事情做——那就是等死，等我死了，也就解脱了，也就不用在这深宫之中煎熬了，我可以看我想看的书，去我想去的地方，见我想见的人，和我喜欢的人相处，不用日日看别人的脸色，处处受别人的制约——我可以安安静静做我想做的了——”

说到最后，萧婕妤的脸上也浮现出悲戚之色。

进宫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那就是等待死亡的降临——素修又何尝不是这样？能够完成任务就完成任务之后去死，没有完成任务就在悔恨中死去——殊途同归，一死了之。

素修是说给萧婕妤听得，也是说给自己的听的，“婕妤年纪不大，不要轻易说生死二字。”

萧婕妤转而又换上轻松的笑容，道：“才人年纪也不大，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不要日日素面朝天，也别长吁短叹了，再好看的脸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啊，你今日比之往日瘦了不少，也不爱笑了，没有什么朝气的感觉，这样下去你会变丑的——我若是有你这张脸，必定看谁都觉得丑，日日出去都不会正眼瞧人一下，我会好好爱护我的脸，绝不辜负我的脸。

唉，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漂亮的脸却不自知，日日表现得苦大仇深的，我若是你，每日走路都必定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每日都得精心打扮一番再出来，陛下喜欢我，我就一个劲儿跟他要这要那——别说我要是有你这张脸如何如何了，我若有你一半好看，也有动力去和成贵妃、李淑妃等人争宠了，也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老天真是偏心，你不在意你的脸，却给了你一张别人都没有的漂亮脸蛋，就是脸上有条疤痕都是好看的，都是人生父母养，都是眼睛鼻子嘴巴的，怎么就一些人是大美人，多数人是平平无奇的呢？”

“我哪里每日愁眉苦脸了？”素修记得每日自己都有很努力的笑，很努力的装作开心快乐的样子啊。

“你很喜欢皱眉，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皱眉——因为陛下宠你，你就成了大明宫中众多想要得到陛下垂青的女子模仿的典范了——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你入宫之后，很多宫人都会时不时的皱眉，装出一副忧愁的样子，可她们绝大多数学不来没有你的神韵，看起来都像是故作丑态。

你很喜欢小步行走，有时候喜欢走得快些，她们又在学你——还给这种走路的姿态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莲步’——她们都想要成为第二个你啊。”

经过萧婕妤的提醒，素修确实想起来近日后宫的人都很爱看她，原来是在模仿她，以此来达到得宠的目的。

后宫女人如此多，竟然都只有一个目的——成为皇帝李曜的宠妃。

很少与后宫人接触的素修此时浑身一激，才有了些身处后宫的感觉——此前她一直闷在安处殿里，见到的外人不多，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关注宫人的动向。

萧婕妤复又叹道：“你年轻，只要不出岔子，你的好日子还有好多年呢——我想提醒你，在这大明宫里，不要想太多了，也不要想要与世无争，你能得到多少就争取多少，后路是要留的，日子也是要过的，但不要太过憋屈了——别人能有你的幸运，早就恃靓行凶了，我也不想你变得和那些不可理喻的人似的，但也要为自己盘算，不要因为年轻的一时疏忽，怠慢了以后的日子——你会后悔的，我看着也很难受，我读了很多书，发现很多美女一生坎坷，我见不得美人受苦，不想看到鄙陋之人处处得意——你不要变得和那些坎坷的人一样。”

萧婕妤捧着素修的脸，笑道：“多好看的一张脸啊，每日打扮的漂亮点，大明宫中虽然女人多，但和我一样爱看美人的女人也多，你不用担心会引起他人的忌恨——你在最好看的年纪里，要精心梳妆打扮，为自己的日后留个念想，也为这人世间留一段佳话吧。”

萧婕妤所说的不爱打扮之语，素修承认是实情——来到燕国之后，她就不想每日去耗费精力梳妆打扮了——记得往日时，在楚国，所有的人都夸她好看，秦王也喜欢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可她为了让秦王看到不一样的自己，坚持日日打扮，也许换来的只是一瞥，素修的内心也是无比满足的——因为她喜欢的人看到了她最美好的样子了，她要让喜欢的人永远将她的形象记住，一想起她就只有惊艳与难忘。

可来到燕国了，她喜欢的人不在这里了，她连梳妆打扮的心都没有了，完全是在敷衍着过日子，她面对李曜时虽然脸上笑着，但内心无时无刻不在锥心泣血。

“女为悦己者容——”素修在想起故人时，不免想起夫人们教给她的亘古不变的“真理”——

女子只有在真心爱着的人面前才会脸红，才会想起梳妆打扮，换了别人，能够伪装一时，可终究不会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