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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谋乱天下

作者:起居小舍人 | 分类: | 字数:128.5万

第165章 任尔东西南北风(下)

书名:凰谋乱天下 作者:起居小舍人 字数:2504 更新时间:2024-10-21 02:36:31

艾洄道:“诸位大臣,请听我一言。眼前来看,我大燕实施新政,乃是上承天意,下顺民心之举。艾洄自入仕以来都是刑狱之官,便从刑狱之事上举个例子说与诸位,看看这法该不该变。

艾某前年在去宁州赴任的路上,遇到了衣衫褴褛,不成人样的秋家兄妹二人。他们拼命将我的车驾拦下,说有紧急案情报与我。艾某遂下马,直接在路边的茶摊里听了兄妹二人的诉请。

艾某不听则已,一听浑身发汗,上不去马。秋家兄妹是郑县人,父亲几年前被人揭发是强奸害命的凶徒,从而被关进大牢,经过草草的审讯,三天结案,五天处斩,刑部没有批文,当地官府就感如此胆大妄为,草菅人命。可以想见地方刑法荒废的程度,官吏无视王法的威严。

但这只是他们家的第一个悲剧。

紧接着,他们的大哥不服判决,安葬了父亲后,独自去县衙申冤,却被冠上挑衅公堂的罪名,下狱服刑,不出半月,竟在狱中病死。但经过我后来的查验,秋家大哥并非病死,而是遭人毒打致死。其中的缘由,可想而知。

秋家的老二安葬了大哥以后,星夜兼程跑去州府鸣冤,但在回来的路上遭人毒杀,尸首被扔在秋家院里,乃是真正的歹徒所为,让他们不要妄想申冤。

秋家老三和小妹深怕收人迫害,只好每日装疯卖傻,沦落街头,以求安全。

过了两三年,兄妹二人才敢偷偷逃离郑县,闻听艾某还有些小计俩,历经千辛万苦,见到我连喊冤枉。

郑县属于宁州管辖,查案也是职权之内,可艾某到了郑县,翻阅卷宗,只见唯有初检验状,无复检验状,更无检验正背人形图,最重要之一的验状都不符合常规,对于这起案件的结果是怎样的草率,也就可想而知了。

艾某问起这桩七八年前的案件,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完整的告诉我当年的审讯经过,也没有一个人想让我知道。

艾某在郑县呆了三个月,可算见识了我大燕的地方官吏是如何替天子管理一方百姓的。艾某在郑县受到的阻扰竟比为官以来的阻扰还要多,艾某坚持查了,翻阅了可以看到的所有卷宗,走遍了当年所有的场地,审问了每一个与此事有关联的人。

得出的是一个不合常理的结果——一个不同于代表着正确的结案卷宗,秋林案乃是冤案,秋林没有杀人,真正的凶徒是郑县衙役头子,田圯,还有秋林的发妻,秋马氏。

艾某不敢相信,但事实如此。

一个小小的衙役就敢如此肆意妄为,藐视朝廷法度,实在可恶,但量其位卑人轻,没有背后乘凉的大树,断不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行径。

诸公请想,这便是我大燕太祖太宗皇帝想要建立的燕国吗?这便是无数人用死换来的安康燕国吗?

常言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可秋家兄妹的母亲却是慈母手中刀,剜尽儿郎肉。普天之下,哪有母亲会把儿女推上黄泉路?

我大燕穷得久了,打仗多了,人心也硬了不少,柳舍人适才所说人心所向,无往不胜,不无道理,可如此的人心是祸患,不会影响他国,只会削弱我国。君不见扬州之乱,吴阳之乱和嘉州造反,声势浩大,踊跃参加者数不胜数。

他们都曾是良人,都曾是谨守法度的老百姓,但如今活不下去了,往哪儿走都是一死,于是索性打起朝廷来了——他们原本有很好的生活,不必走上这条死路的,是有些人将他们推上了绝路,不得已落草为寇啊。民穷为盗,非国之福。

艾洄以为,治国治民,在乎引人向善,使人不鲁钝愚昧,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这样一来天下大事,再去不断适应人心,就能保住人心,才能所向披靡,才能保住我大燕的江山。

变法强国,刻不容缓。”

门下侍中沈泉烨也站起身来,道:“沈某听了几位的看法,也有些道理想说说。沈某是济阳人,有人推荐,才得以进入仕途。沈某是从地方来的,对艾郎所说的情况比较熟悉。如今我大燕确实存在徇私枉法,害民伤民之举,民无诉求之路,好人遭遇杀戮。

这皆是因为我大燕没有楚国和南平一样的选材之路,光靠举荐,何以能让天下贤士汇聚庙堂之上?科举取材,是杜绝恶人为官的一个好办法,为官者身正则事正,有德才会有心,有心才会爱人,百姓才会信服,才不会有太多冤案错案,才不会让百姓因为一个案子就对朝廷失心失信。

沈某认为,科举取材,应该为新政首要之事,勿让贤能流落异国他乡。”

祁然道:“侍中所言在理,但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眨眼间就能完成的,再者读书如树木,不可求骤长,一步一个事情,阵脚才不会乱。”

沈泉烨说得激动,完全忘了利害,听到祁然提醒,立马明白,又道:“可行与不可行,还得诸公议论商定,陛下裁决。”

“祁相公、艾尚书和沈侍中,皆为国操心,我等不敢猜疑三位之心。但老朽有一言,还得让三位与我解释一番。”说话的是即将卸任的司农卿张劼,他的封号是宁亲侯,是世袭的贵家,开国的功臣之后。

“祁相公刚才所言六条,针砭时事,字字珠玑,用心甚远,为我大燕费尽心力。

但我大燕和他国国情不同,不能等同视之。

祁相公新政,一为整田开荒,可我燕国立国以来以养战马为第一件要事,整田种粮,马匹就必须减少,骑兵也得相应缩减人员,那我大燕的军力就会下降,他国保不齐会趁虚而入,那时该当如何?

二是废除多余兵役,更是没有道理,我大燕从来只有战死的士兵,没有无故裁退的士兵,形势本就不稳定,废除一些兵役,不止会引来邻国觊觎之心,还会扰乱百姓的心,私下必定流言飞起,有人会以此来做文章,摇唇鼓舌,惑民造反,那时如何收场?

三是弃用天下承袭之制,更是荒诞不经。此乃太祖太宗皇帝立国之初,顺从民意做出的决策,不能轻易废除;

四是精简州县,并大存小,也是没有道理。我大燕比之楚国不小多少,各地情况复杂不已,刁民难止,层出不穷,此时裁减官吏,不仅达不到节省开支的目的,而且可能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没了官职的公府之人与刁民联手,乃是各国都难以应付的大麻烦;

五是制定新法,老朽赞同,别无异议。

六是开设科举,替代举荐,此乃万万不可为之事!我大燕历经二百余年,走到今天,全是仰仗举贤选官,科举取士,取的只是心思灵活,舞文弄墨之人,品行端不端正,谁人能知?

各国的百官无一能比得上我大燕百官的体国之心,忠君之心。立国两百年,不能说是一帆风顺,其中也有祸乱,哪次不是靠着举贤选官选出的臣子度过危机?

反观科举取士的南平和楚国,哪一此不是在那群人身上出岔子?

其他条款,祁令要改便改,唯此一条,老朽第一个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