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项如天慢慢睁开眼睛，头痛的感觉减轻不少，他只觉得胸前温热，似乎有人正趴在自己的身上，一动不动。

是好梦未醒，还是梦里有梦？

项如天睁大眼睛，只见躺在自己怀中的那一袭白裙包裹的曼妙身姿，好像轻轻挪动了一下，她揉了揉眼睛，看到醒来的他，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婉…婉歌！”他刚叫出她的名字，却被她封住了嘴唇，只觉得有一种温热的触感，她终于不再是棺材中那冰冷的尸体，如今，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回到了他的身边，此生终于得以无憾。

他硬生生地推开她，却发现她变成了一个怪物，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啃食他的血肉。

他想聚集灵力，将她击退，却浑身无法动弹，眼看自己的皮肤被怪物撕开，肉被啃食，他忍不住大叫一声，猛然惊醒。

是梦？他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感慨道：还好是梦。

项如天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只见暮云合正坐在一旁，手中端着茶杯，看他醒了，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问道：

“睡得可还好？”

他苦笑着摇摇头。

“如今婉歌姑娘的魂魄脱离，你灵力大减，体内的恶灵伺机想控制肉体，也是正常的。你回去慢慢调养几日，应该没有大碍。若是没有其他事，你就带着婉歌姑娘离开吧。”

“多谢了。”项如天起身行了个礼，默默地走出门外，来到厅堂。他看到燕婉歌正站在露台上朝远处眺望，那神情和姿态，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她看着下方的街道，这个陌生的地方却让人有种熟悉的感觉。小镇中给人一种和平而美好的气息。与王城中的繁华喧嚣不同，这里没有那么多压抑和束缚。街上的人们三两成群，脚步不急不缓，脸上多挂着笑容，似乎生活得很舒适。

远处是隐约可见的高山，山顶云雾缭绕，其中露出些许白色的雪迹。这些山并不陡峭，却仿佛将小镇保护在其中，给人一种祥和之美。

所谓世外桃源，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项如天慢慢走到她身旁，见她看风景看得出神，轻轻握住她的手，已有温度，但仍带着些许凉意。

“如天，你醒了？”她转过头，倾世的容颜中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聚集灵力，一股淡红色的光笼罩在燕婉歌的周围，帮她抵御外界的严寒。她有些惊讶，周身的寒意似乎被驱散，就算穿着轻薄的襦裙，却感觉不到任何一丝寒意。

“如天，这是怎么做到的？”

“雕虫小技而已。”

项如天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她没有拒绝，反而顺势依靠在他的胸前。他身上有种令她熟悉的气息，她说不明白那是什么，只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是如今她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如天，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我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很多可怕的怪物，他们想吞噬我，我很害怕，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我快要扛不住了，却在这个地方醒了过来。”

他将她搂紧了些，语气温柔：“婉歌，别去想了，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点点头，只觉得这一切来之不易。

两人离开了楼阁，来到了街市上。

酒楼门口的侍者已经开始揽客，集市上的商贩依旧贩卖着新鲜玩意儿。来往的人潮络绎不绝，有停驻此地的旅人，背着行囊，也有当地的居民外来其中。

燕婉歌对这一切都觉得十分新奇，拉着项如天漫无目的地逛起来。她还是同以前一样，像个孩子，缠着他给她买些新鲜玩意儿。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糖人细细品尝，味蕾经过了这么久的沉寂终于得以活动，糖的甜味在她的心中荡开，她满足地笑着，陪在身边的项如天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忍不住微笑着欣赏她可爱的模样。

燕婉歌看着他的脸，那样笑意满面的样子，仿佛唤醒了她沉睡多时的记忆，她想起和他经历的种种，郊外的紫檀树下，她听他讲述自己的疑虑和担忧；街市的桥边，他为她带上发簪，却笨拙地弄散了她的长发；揽香阁内，他常常拜访，陪她吟诗作对，弹琴作画……

回忆一下子跳到他们洞房的那晚，他与她袒露心声，说出了修魔的惊天秘密，而她仿佛早就知道一般，拿着匕首刺向他的身体……他像疯了一般吸食她的血液，直到她没有挣扎的力气。

想到这，她仍心有余悸，那种快要死掉的窒息感，在记忆中分外鲜明。她忍不住有些发抖，毕竟杀死她的，正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她曾经不顾一切想要以身相去的男人。

“如天？”她叫住他。

“怎么了？”见她皱着眉头，他忍不住问道。

“如天，我记得你杀了我。”她眼神中带着些悲凉，声音仿佛因为害怕而颤抖:

“现在的我，究竟是什么东西？”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头一阵晕眩，快要晕倒之际，他扶住了她，将她轻轻抱起。

“婉歌，我们找个休息的地方，我把你死后的一切，全都告诉你，好吗？”他语气里有着无尽的温柔和怜惜，她点点头，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周围的人看到这对男女，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两人的倾世容颜引得路人赞叹，兴许是天上的牛郎织女下凡，才有如此不凡的气质。

燕婉歌不仅脸红起来，低下头，项如天则笑吟吟地看着她，

“娘子的美貌都引来众人的欣赏了，今后我定要让你把面纱带上，不许别人看。”

“那些姑娘家分明是在看你，是不是你也得把脸遮起来才行？”

“哈哈，无妨，她们也就只能看看了，我心中只有娘子一人。”

燕婉歌不再回答，而是把头靠在项如天的肩上。

项如天抱着她找了一处客栈，要了其中最好的房间，两人安顿下来。

燕婉歌被轻轻放到床榻上，项如天坐在她身边，几案上放着在集市中给她买的各色糕点。

他解开细细的麻绳，拿着一块糕点送她的嘴边。

似乎是觉得饿了，她乖巧地张开嘴巴，品尝着糕点中鲜花的香气，一股清甜在口中荡漾开来。

“好吃嘛？”他问道。

她点点头，还想多吃一些，便伸手去拿，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她还没明白过来，只见他咬着一块糕点，送到了她的嘴边。

她脸上一阵泛红，却还是张开嘴，将糕点吃到口中，他的唇轻轻在她嘴边吻了一下，随即离开。

她松了口气，将嘴里的糕点吞了下去。

项如天起身，给她倒了杯茶，送到她嘴边，她轻轻喝了一口。对他这样宠溺的喂食方式不太适应，却也不抗拒。

过了一会儿，她将买来的糕点吃了大半，头晕目眩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是太久没有进食，饿的没有力气了。

“娘子，你吃饱了吗？”

“嗯，没那么饿了。”

项如天狡黠一笑，吻上了她的唇

她出身青楼，对男女之事已然十分了解，可在他面前却乱了方寸，只能脸红心跳任他摆布，这大概就是世人所崇尚的爱？

“如天，这是做什么？”她只觉得娇羞不已，这样问他，不过是想给自己留出得以喘息的机会。

“娘子，我想完成洞房那晚没做完的事，可好？”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等待她的回答。她在他温柔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渴望。

她忍不住吻上他的唇，他便明白了她的默许。

这一刻，项如天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付出的一切，似乎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值得，圆满。

窗外下起了小雪，纯白无瑕，比起雨水，雪花似乎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滋润这大地，它们覆盖着，包裹着，在大地之上形成一层天然的屏障，将万物裹在其中，为春日的绽放做着准备。

他不明白，为何世间百姓大都向往帝王的生活，后宫佳丽三千，仿佛拥有了繁多的女子才是拥有了人生。难道是因为生命短暂，一定要有众多的体验？

这种想法忍不住令他感到厌恶。

正是因为一生很短，所以才要同一个人度过余生。对他而言，一生有婉歌一人，便足矣。

哪怕有比她更美，更娇艳的女子，他都不会为之动容。

只因第一眼，他就认定，此生所有的爱，就全部倾注在了她一人身上，不论天地宽广，星河辽阔，他的眼中心中只能容下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