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半个多月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宁珂难以言表心中复杂的情绪。

许是有感叹、惆怅、欣悦、欢畅、感激，还有一丝不满吧。

宋惟诺着一件白色圆领短款T恤，一条浅蓝色高腰牛仔裤，一双白色平底鞋，她长直的黑发散在身后，耳边别了一对马卡龙绿的发卡。

她不像36岁，更像是26岁。

看样子，她的状态调整的不错，整个人透出活力和朝气。

“你好，宁医生在吗？”

前台工作人员微笑着回应：“女士您好，请问您有提前预约吗？”

宋惟诺抱歉地笑，长时间不来简心工作室，她还真是把规矩给忘了：“不好意思，能否现在预约？”

“请问女士携带病例信息卡了吗？这边需要登记一下。”

宋惟诺不知前台可否通融一下：“我之前是简医生的病人，不是宁医生的病人。”

前台工作人员：“抱歉女士，宁医生暂不接受非在档的病人，还请谅解。您可以预约今日在职的其他咨询师，您看一下电子屏。”

宋惟诺解释：“我今天不是来诊疗的，我是……”

“她是我妻子。”

熟悉的男声自头顶响起，她惊讶地转身，他刚巧上前一步，将她圈在柜台与他之间。

宋惟诺试着躲开，但结实有力的手臂把她揽到宽阔温暖的怀抱。

前台工作人员惊慌：“宁医生，抱歉，是我的失职。”

宁珂没有理会，垂头细细打量怀里的女人。

她化了妆，不是端庄稳重的职业妆，是他从未见过的时尚彩妆，眼上是晕染的淡橘红色眼影，脸颊扑得粉红，涂正红色的唇。

女人的风情和女孩的娇俏，恰到好处地融合，不多不少的妆容，入目舒服自然。

“你的妆很漂亮，我很喜欢。”

她声音低得他勉强分辨：“又不是专门化给你看的。”

看出她脸上的羞赧，宁珂低笑：“那就是顺带让我捡了便宜？”

她瞥到来就诊的患者，推他：“我们别堵在这儿，会耽误别人。”

他宠溺地笑，拉她到工作间，透明玻璃挡不住同事投来的好奇眼光，他毫不介意，恨不得宣告全世界这是他爱的人。

宁珂将她安置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挤在她身旁坐下，开始嘘寒问暖：“怎么过来的？你先喝点水。饿不饿，吃过午饭了吗？冷么，空调温度是不是低了？”

一连串的发问让宋惟诺忍俊不禁，他这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估计她要星星月亮，他也要去摘一摘。

她不知他这半个多月是怎么度过的，但她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这短暂的分离让她明白自己离不开他，她对他的爱无知无觉间已深入骨髓。

他理性睿智，想来通过这半个多月的分离，也应该厘清情感脉络，不会再在爱里迷茫了。

宋惟诺打算这两天寻个合适的机会约宁珂见面，谁知程芃梵一早找上门，不由分说地拉她去探望病中的廖青。

廖青深陷痛苦，让她联想到曾经饱受心理煎熬的自己，她无法袖手旁观，决定再试一下，劝服宁珂救人于水火。

宋惟诺按照宁珂问的顺序一一给出回答：“走了几步路挺累的，于是就打车过来了。我不饿，已经吃过午饭了。这里温度适宜，不冷不热。”

宁珂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起身按掉，开了静音。

看出他很忙，宋惟诺不绕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宁珂，我今天来还是为了廖青的病。”

宁珂心头往外冒的喜悦被说不明的情绪堵上，他沉默不语。

“廖青的情况很糟糕，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真的不能收治她吗？”

他蹙眉，深呼吸，左手摩挲了一下右手背，陷入思考。

宋惟诺大睁着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不能。”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无法对病人负责。

果断没有理由，他的回答无转圜的余地。她泄气，体内充斥着莫名的烦闷。

看来他是不会给她摘星星月亮了，她推荐病人给他，他都不愿意接受。

宋惟诺起身，扫了一眼他那来电不断的手机，口吻故作轻松，似不在意他的拒绝：“你工作繁多，我也不好打扰，改日再约你见面。你先忙。”

宁珂抓住她的手，仰头抬眸，语气冷下来：“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蹙眉，烦闷上涌：“宁珂，那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你愿意，她就是你的病人。你不愿意，她依旧是我认识的一位小辈的母亲、工作客户的妻子。”

“母亲、妻子，这些关系同你何干？”

宁珂的人际网清晰明了，亲疏远近他论的比谁都清，她没有忘记。可这份明白，让她心凉。

“真论起关系，”宋惟诺勾唇轻笑，沉声，“我和她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病友。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宁珂，虽然你是心理医生，但你无法切身体会病人的痛苦。我曾经每天都在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活在世上，我是麻烦、累赘、垃圾，我活着就是在给别人造成困扰。我无法与人沟通，语言系统是乱的，我无法读书写字，读写能力尽失，痛苦煎熬。我想过自我了断，又怕一下子死不了，躺在病床上给父母添麻烦，而他们还需要我的照料。我活得不痛快，却又死不起、死不得。都说‘生活如盲人摸象’，我不求旁人与我摸到的一样冰凉，少一人体会苦痛挺好的。你的决定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不会再提，不会再违逆你的决心。你的心太冷了，我暖不热。”

她笑得云淡风轻，宁珂却被她的话骇到，心口忡忪。

他为她病了，可她却洒脱地走了。

宁珂丢了魂。

待他回神急急地抬眸去看门口，却是简方南揣着关切立在那里。

“方南，惟诺她，她的心理症……”

他知道，他在无意中伤害了她那颗敏感的心。

宁珂左手控住颤抖的右手，终是说不下去，他痛苦地阖上眼帘。

简方南单手插在裤兜里走进来，神情严肃，回答的一丝不苟：“挺严重的。其他的，恕我无法告知，病人的隐私。”

他浓长的眼睫颤抖，一瞬间明白了宋律生的心情。那是爱之入骨的女人，迫切想要获悉她的一切消息，却因机缘无奈斩断线索，怎能不变作心头的执念？

但他更怨自己，他是心理医生，却没能救治她的心伤。

“给程正中打电话，问他是在家里诊疗，还是来‘简心’。”

简方南按住宁珂的肩膀，犹疑着问：“你改变主意了？”

“尽快确定咨询时间。”宁珂口气冷硬，不容置喙。

他扶着沙发站起身，高大的身形晃了晃稳住，惊得简方南伸出手又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