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片深情海
作者:鞓红 | 分类:现言 | 字数:38.9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七十章 我怕来不及
宁珂曾尝过宿醉的苦,所以鲜少喝酒,除非情况特殊,平日他可以做到滴酒不沾。他不知道自己酒品如何,但他知道宋惟诺的酒品真算不上好。
他抱着软成一滩泥的她站在电梯里,不仅要忍受身旁一对情侣唧唧我我的声音,还要忍受来自怀里女人的骚扰。
宋惟诺揽在他肩颈的手无力地垂下,没有了着力点,她便在他胸口摸索,挠抓他的心窝。
宁珂对女人无意中的放肆很受用,但对身旁小情侣发出的放肆声响生烦。
“宁珂。”
怀里的人突然叫他的名字,他低头看她绯红娇俏的脸,一对大大的眸子盛着水意,一片雾霭氤氲。和她柔婉的眼眸相对的,是她的指尖大胆地戳着他胸前的一点。
“是不是想睡我了?”
“不是。”
她用指甲轻刮他的喉头,嘴上嗔怪:“我都看出来了,你撒谎。”
“……”
宁珂无话可说,身旁的小情侣像被按了暂停键也无了声响,一时间电梯内安静的只有呼吸声,尤其是某人因醉酒加姿势不正导致的短促且重的呼吸声。
“你喝醉了。”
所幸,宁珂住的楼层不高,随着“叮”的一声响,他得以抱着她尽快脱离那个充满尴尬的封闭空间。
宁珂给宋惟诺喂了醒酒汤,期间她一直忽闪着大眼睛,盯得他略感不适:“醒了,你要洗漱吗?”
“你先去吧,我还有点晕。”
女人调整了枕头的位置,找到舒服的睡姿阖上眼帘,总算是安分消停。
宁珂冲了澡,去了她勾起来的热,在医药箱里拿了活血化瘀的药油。
她脚腕纤细,单独看很难发现有肿胀,而且她白日里如常的走姿,根本不像是有伤的样子。她这种有痛不说、有伤遮掩的做法,让宁珂心里冒出气来,气她不够坦诚,也气自己未能细心察觉。
倒药的动作重了些,女人条件反射地收腿,宁珂攥着她的小腿,防止刚倒上去的药未发挥功效就全蹭到床品上,那还不如不涂。
僵持中,睡得不安稳的她睁开眼,眼里困惑:“你一直拉着我干什么?”
“给你涂了药,你就别乱动了。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伤的,自己怎么处理的?”
以宋惟诺的马虎程度,宁珂不免担心她的紧急处理做的不妥当。
不出所料,宋惟诺确实是蠢到家了。
“中午伤到,回去就热敷搽药,还在患处揉搓,你这只脚没彻底费了,老天真是待你不薄。”
宁珂把她蜷回去的腿重新拉到眼前,仔细地检查,没有表征,他看不明白。
管不了什么夜已深,他直接拨了电话给骨科的同事,对方的声音明显带着睡意,迫于宁珂的威压,以视频问诊的形式给宋惟诺瞧了瞧,确认脚伤无大碍才被放回去继续做未完的梦。
宁副院真是,爱妻心切!
枉顾下属的正当休息权益!
半夜问诊,还没有加班费!
宋惟诺的一条右腿经他这么抓着僵持了许久,早已酸麻无比,搁下自由了却麻得动不了,只能倚着左腿小幅地动一动,她抚着腿慢慢地缓解。
而这一幕看在宁珂眼里就很值得深思了,她趁着醉酒大胆地戏弄他,喂了醒酒汤睡下,这醒来就又开始风情万种。
看来她还真是醉得不轻,染的他都醉了。
“爸爸拿出的那瓶酒挺不错的,没喝到其实有些可惜。”
宋惟诺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跳转到这个话题。
“我想尝尝。”
她看着男人俊朗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后知后觉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她的脸立刻红了,比喝了一杯烈酒的上色效果还要明显。
“你想耍,唔,耍流氓吧。”
男人的唇贴上来,她饮酒体热,故而他一向温热的唇竟给她凉薄感,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
隐有淡淡的酒甘,更多的是他嘴里清凉的牙膏味道,他刚洗漱完。
“我还没洗漱。”
找了个借口推开他,宋惟诺有些窒息的兴奋感,喘着气,声音不稳带出颤音,添了一丝蛊惑的娇媚。
“我不嫌你。”
他低笑,说完再次贴上来,显然对她刚才的打断不满,惩罚似地咬了她的唇。
宋惟诺躲不及,转瞬城池尽失,只好配合他的节奏,勉强呼吸。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大振,两人俱是一惊。
四目相对,有难舍地流连,理智与情感拉锯。
宁珂有些恼火地伸出长臂去拿手机,趴在他身上的宋惟诺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出言制止。
“别挂!是我妈。”
已经过了午夜,这么晚长辈打来电话,还打给只见了一面尚未过门的女婿,显然不是“落了东西”这样的小事。
担忧和恐惧霎时笼罩在宋惟诺面上,她起身坐到宁珂身旁,不安且焦躁地看着他。
察觉到她的情绪,宁珂直起身的同时拍了拍她的背:“有我在。”
“阿姨,我是……”
即使未开外放,安静的夜也放大了所有的声音,宋惟诺无需费力,本就敏锐的听辨能力让她听的一清二楚,她一张绯红的小脸煞白。
周娜啜泣着,诉说着丈夫的症状:辗转反侧,大汗淋漓,呕吐恶心。
宋惟诺跟着她的描述,想象着父亲夜不能躺平,受尽病痛的折磨,眼泪立时涌了出来。
眼前人泪流满面,耳边另一位熟悉又陌生的长辈哭泣连连,感受着她们真实的情绪,宁珂面色一凛,维持着沉稳平静,给她们信任和安全感。
宁珂声音平稳有力:“阿姨不要慌张,我和惟诺现在就赶过去,您打120把和我说的话再说一遍,记得说清住址。”
鉴于宋穆之前就有犯过心脏病,周娜先打了急救电话,再通知女儿。女儿的电话打不通,只能拨了这串刚存进手机薄的号码。
“惟诺,换衣服。”
宁珂抬手抹掉宋惟诺脸上的泪,拉她起身。
“爸爸他怎么样,有没有事?”
宋惟诺仰头看着她,眼中满是依赖和信任,就好像他说没事,这世界便会是风平浪静。
面对她给的沉甸甸的信任,宁珂无法欺骗,残忍坦言:“我不知道。”
他刚吐出这四个字,手上一轻,宋惟诺浑身脱力得往床下栽。宁珂抓得急,大手揽在她胸侧用力把她提拉起来,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她也顾不得理会,兀自陷入情绪中。
“只是一个电话,你在怕什么?你怕,事情就不会发生吗?”
“我,我怕,我怕来不及。”
她一开口,便一抽一抽地哭得泣不成声,泪珠滚滚落下,随着身体难抑的颤抖掉在她的胸脯上。
宁珂担忧又焦躁,她的状态实在棘手。
“惟诺,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怕,我在你身前为你撑着。”
宁珂抬手尽可能温柔地抹掉她脸上的泪水,用纸巾胡乱地沾了沾她身上的泪珠,扫到她胸侧红色的指印子,他心疼不已。方才她脱力倒下,他情急下拉她自是没控制手劲,怕疼的她竟没哼一声。
“别怕,惟诺。”
他把纸巾塞到她手里,拿起宋惟诺脱在一旁的衣服快速地给她一件件裹上。
宁珂利落地套着衬衫,到衣帽间另取了两套黑色的衣服,装进一个黑色的手袋。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也是最周全的打算。
抱着宋惟诺下楼时,宁珂有一种感觉,觉得她比平日更小更轻了,托抱着她并未花费太多力气。
眼泪不断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她的三魂七魄是不是也溶在泪里,落进尘埃了?
他们赶到周娜所说的接诊医院,一头冲向医院急救,值班医生和护士等在门口,救护车还在路上。
老居民区环境乱街道窄,给救护车进出造成麻烦,耽误不少时间,这让宁珂的心沉了下去。
结合周娜的描述,和宋惟诺之前提及的宋穆的一次病发,宁珂虽不是心脑血管科的医生,但已知不妙。或者在宋惟诺问他“爸爸有没有事”时,坏结果就在他嘴边,只是他不忍告知。
宁珂深知自己没有古道热肠,自算不得善心好人,他遇人常做最恶的揣度,遇事做最坏的打算。但宋惟诺不一样,她是女人,有着最细腻柔软的心,怀着温情与爱,可以抚摸一切恶果,与之共处。
有一颗冷硬心脏的他不忍她伤心、伤情。
呜咽鸣笛,嘈杂人声,宋惟诺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她顾不得所谓的体面与优雅,放任脚部的痛袭来,揪着一颗心,踉跄着跑到推来的急救床旁。
宋穆尚存一线生气。
“你来了,诺诺。”
宋穆伸出手,宋惟诺一把攥住,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尽全力,毫无希望。
他的手冰凉无生气,这只手和她记忆里的截然不同。
宋惟诺竭力将双手捂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的手。
她的爸爸有一双永远干燥宽厚的手掌,粗粝的皮肤透出力量。这只手可以托起婴孩时的她,可以护着她的背脊不让她摔跤,还可以拉着她的手悉数各式的人生。
可是,可是现在放在她手心的手,没有温度,皮肤已然松弛,手背上不知何时还生出了淡淡的老年斑,粗粝的皮肤只剩凌乱的褶皱。
过了半百的年纪,于是知了天命。
“小宁。”
宋穆抬眸看到女儿身旁一脸肃穆的男人,这个女婿他很喜欢,诚恳、聪明、理智,有男人的担当,是女儿寻来的好归宿。
把女儿托付给他,宋穆很放心。
“哎呀,吴医生你看。”
旁边的小护士指着电子血压器屏幕上消失的数字,提醒一旁的医师。
宁珂飞快地扫了一眼,本能地出手揽过宋惟诺的脑袋按在胸口,捂住她的耳朵,承接她挣扎时的拳打脚踢。
“你放手,你干什么,宁珂你大混蛋!”
不要看,不要听,最好也不要去想。
他把她揽在怀里,紧紧地按在胸口,恨不得在这一刻将她藏在自己的身体里,替她担了这份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