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商魁
作者:酒时衣 | 分类:历史 | 字数:1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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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离别之年
季牧在云都过了一个有些沉重的年节。
来到这罡二十年,初云已经十一岁,凌云也有六岁了。季初云已经上了一年英学,再上五年就到了报考太学的时候,从当下来看,八门功课连年第一,他将是季家第二个能够走进太学的人。
这个年节的气氛,季初云都看在眼里,他发现所有人都变得话少了。季牧喜欢逗孩子,可总能从一个眯眼一个微眉中看到重重的心事,他看凌云的时候和看自己的眼神还不一样。用季初云的心里话,就像是一种想疼又疼不过来、想陪又没法多陪的惋惜。
他知道,父亲这一去恐是要好久好久了。
年节前后,季牧除了陪家里人也应了不少场子,有些人会来到季宅,风风火火而入,季初云功课不管做得多晚,季牧书房的灯都亮着。
此来之人很多季初云都认得,这些年凡是来季宅谈事的人,季初云都会躲在屏风之后,自己还创了个“风中有孔”。所以云州乃至外州的很多大头家,季初云不仅识得还知道不少各家的生意事。
这个年节所来的人,是季初云见过最密集的时候,越是这样便越让他忧心,父亲在九州商界的地位他是有概念的。
元月初十这一天,季牧动身了。
早上拜别父母与两个孩子,即便季牧是这个年纪定力,他的双眼仍然泪转不息,父母太关心会发生什么,满头花白的发、强自绷着的脸让季牧迟迟不想转身。孩子们也感觉到身边的沉重,不再提带礼物回来的事了。
“小牧,还记得三十年前你开盐铁古道的时候吗?”季连山泪中带笑,“那时候的光景连现在一个指头都够不到,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放开手脚去做你的事,家里的一切都不用惦记。”
“老爹,都是通路没甚差别,不要担心我,料理好了我会尽快回来。”
“上天入地,老爹第一!”这个时候,季凌云忽然攥起小拳头,狠得一拧奶声喝道,这一吆喝倒让压抑的气氛轻快了几分。
季初云看着这个活宝,笑着道:“爹爹放心,他这个嚣张劲儿我会管管他的。”
“凭什么管我!”季凌云嘴巴一撅,“我叫凌云,踏风凌云!为什么不能嚣张!”
众人笑了起来,季牧和季妍对视一眼,季妍对着兄长沉沉点头,“哥,放心去吧。”
季牧转过身去,一时间碎叶乱走、冷风呼呼,小凌云也哭了。
而后季牧去了云州府赴了一席饯行宴,此次出海在九州不断发酵,这不是一场纯粹的商界之举,而是变成了宇国的拓进之路。这也是必然的结果,没有哪个商号会在没有帝国的支撑下穷究海路。
商人懂生意、帝国绽威名,九州至今还没有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海上商路,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这一来,对许多人来说事情忽又有些变了味,霍然觉得轻视了大都的意志,看看前期的筹备便明白了。
季牧此次出海,工寺直接找到了大通厂,与大通厂共研出海船舰一事。最终将九象之舫与工寺技法相结合,打造出九桅十二风帆、长四十丈宽二十丈的“寰宇宝船”,此船锚重千斤、火炮十六门,可载五百人、百万斤货。
此举甚至让人觉得大都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时机,工寺的宝船秘法说出便出,好似一杵子怼到了大都的心窝子,正合我意!
宇国历代都不乏出海举动,但是多为近海,最远也就七八百里的样子,小岛见了一堆,大岛却迟迟没有发现,以“国”而称的更是从未遇过。
工寺的造船技法也是这样一点点成熟起来,其规格是军舰级别的,但因为时间紧迫,从传出到开海只有短短两个多月时日。在工寺与大通厂无日无夜的努力下,寰宇宝船也只打造出来一艘,
风萧码头,送别的阵仗极为庞大,通商是户寺的事,所以沈之堂与吴昭都来了,将宇国的“大宇金文”颁给季牧,上有陛下的宝玺之印。
九州世界的各大头家都来到码头处,多到已经没法一一列举他们的名字。
季牧叩了金文、饮了御酒,领了帝赐丹珠、宣了豪烈之语,一一拜别送行之人。
离开船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人们却都很识趣地离开了,季牧的面前只剩下施如雪。
多送一程是一程,施如雪执意要随季牧来到这里。
“船上给你备了一箱醉玲珑,想起来什么的时候就开一壶,一个人在外如果不是为了御寒就少喝点酒。你们要往南走,南边会越来越热,我差人在船上放了十口冰鉴也带足了冰,还有个懂行的老师傅专门料理。力士送来了各种口味的士酒和饮品,和冰鉴一起都在你的大船上,别总给别人自己也喝点。”
“坐月子的时候闲来无事,我写了一些东西也给你放在了船上,海上无聊的时候你就翻起来看看,不过你也不能太投入,得时刻注意着有没有海盗。哦对了,如果遇上了海盗,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都是一些劫财的人,我们不缺那些东西。还有就是,你哪天能回来,哪怕提前一天能通知我,你也一定要让我知道。”
说着说着,施如雪说不下去了,她一边强自绷着一边又要说着,说不出来的那一瞬泪就决了堤。
季牧以为她要说什么呢,为什么偏偏要说这些呢,他的眼睛也是一片通红,抱她入怀,顺着那水一样的长发,“就是出一次海而已,怎么还生离死别似的……”
“你闭嘴!”施如雪抻开季牧,“我不管什么商界官场,不管什么四海通贸!季牧,你脚下的是大海,不是厚土!你给我记住,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你要回来,看初云登榜,你要回来,看凌云耍他的小脾气,你更要回来照看三老!不管到了任何时候,你要记挂着我们所有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下一口酒我要与你同饮!”
季牧的喉咙动了又动,只有她最真实,只有她能击到最深处。
她的那个转身,泪水飚飞的刹那,抹都不抹的毅然,她是来送行而不是告别。
谁不知道,这前路,是无穷的未知,本身就是无穷的凶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