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小心翼翼提心吊胆，过了这么多年，可是该发生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多年心血在他眼前毁于一旦，虽然很痛苦很迷茫，但他心里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本就应该如此的，沈家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他抱着对兰蓁的愧疚和亏欠过了这么多年，坐在金山银山上享着荣华富贵和浮世虚名，也不见得真的就是快乐的。

他有时候会很累，为了争一口气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何必呢？

他问自己，何必呢？

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天赋异禀足以在医学历史上画下浓重一笔的孙女儿，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和乐美满的家庭，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老来凄惨躺在病床上无人问津，曾经执着追求的一切变成了一个笑话。

亲人没有了，财富没有了，名声没有了。

为什么呢？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

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沈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逐渐湿润了起来，他的眼珠子木木地盯着洁白的天花板，身体小幅度颤抖着，看上去可怜又凄惨。

南希却一点不觉得同情。

同情他？

那谁来同情死去的沈兰蓁？是用来同情饱受凄苦孤独无望地死去的南希？

所以说这世上的所有事其实都是有因果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只觉得他最有应得。

南希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漠然，就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般，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她再一次抛出了那个问题：“您后悔了吗？”

他的神色由麻木转为痛苦，紧紧皱着眉痛哭出声，声音哽咽：“我后悔了。”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只是一直不肯服老，想着争那一口气，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

真正爱他，一心为他好的人被他亲手推开，一群狼子野心的东西在沈家败落之际，连他生病了也不肯过来探望。

他早就后悔了。

可他觉得羞愧啊，只一个劲儿地掉眼泪，一把年纪了在小辈面前哭得凄惨，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和形象。

见到这一幕的南希却无动于衷，她冷冷地勾了勾唇：“那就好。”她顿了顿，慢慢地补充，“可惜太晚了，这么多年你才醒悟过来，恐怕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觉得欣慰。”

沈老爷子的身子剧烈地颤了颤，默不作声地流着泪，大约是觉得羞愧不敢出声，只心电图的剧烈起伏看得出来他内心并不平静。

南希来这一趟的目的也达到了，她无非是想要替沈兰蓁母女要一个回答罢了，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她环视了一圈冷清的病房，风撩过洁白的窗纱扬起一角，瑟瑟寒意透过纱窗钻了进来，针砭入骨，她走过去将窗户关好，盯着窗外那株光秃秃的树枝不冷不热道：“虽然你不仁，可是我也不会不义，你大可以安心养你的病，病好了，你还是沈家说一不二的老爷子。至于沈家能不能度过这次难关，那就听天由命了。”

她若有若无扬了一下嘴角，却并没有高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