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天宝十四年
作者:江山至 | 分类:历史 | 字数:43.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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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好烧啊
第146章 你好烧啊
战场上的形式,远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八个字这么简单。
光是各方面的粮草辎重的调动,就足以让节度府一大批官吏忙的脚不沾地。
沈青身为情报头子,这时候更没闲工夫。
“说,除了你父亲之外,还有哪家也向太原派人送过信?”
沈青冷冷道,他面前跪着一个年轻人,已经被折磨的不像样子,只求速死。
后者这时候听见沈青问的话,如蒙大赦,忙不迭吐出了两个名字。
“很好。”
沈青点点头,道:
“帮我向令尊问安。”
年轻人有些疑惑道:
“我父亲?我父亲不是才被你们杀了?”
“我知道。”
沈青耸耸肩,示意旁边手下动手。
把今天的人审完后,沈青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好。
他身后两个心腹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道:
“都督脸上缘何这般愁苦,可是为了国事而担忧么?”
沈青勉强笑了笑,道:
“国家大事,自有魏侯和一般文武操心,我不过是个做脏活儿的,何须担心这些。”
“那...是为了那个王娘子么?”
沈青转过头瞪了这个手下一眼,却没反驳。
显然是被说中了。
那个手下见老大不说话,便拿自己举例道:
“其实吧,您也大可不必就死心眼喜欢那一个,找婆娘,还是得找宽心的。
就拿我说吧。”
手下指了指旁边的同伴,笑道:
“上次,我到老李家喝酒,一直到第二天才醒酒,又怕一身酒气被自家娘子闻见,只得又在他家洗了一下才回去。
回家到了晚上,脱衣服准备睡觉,我才发觉贴身的衫子是老李的,我洗完后一时忙乱穿错了。
我娘子也笑,说你怎么穿着老李的衫子。
她那时候才晓得咱去了老李家喝酒一夜没回来,但她也没生气,
您瞧,找婆娘还得找心思少的,要是她成天揪着这个揪着那个不放的,这心里也闹腾不是...”
沈青看了一眼自己的另一个叫“老李”的手下,眼神有些诡异,在后者的尬笑中,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你们自己玩的花,我可管不着。
“把刚才记下的东西,全部整理好,过会就要送到魏侯面前,千万别忘了。”
“是。”
......
土门关封锁,北疆三郡皆部署了兵马防守有可能到来的奚人。
楚里部那几个头领或是失踪或是被刺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另外两个打算反叛的部族里,所以他们族中的首领出入皆随身带着族中勇士,从不敢一个人待着。
明教刺客几乎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两处还算较为太平的。
南面的河南那儿,一场战事才刚刚平息。
永王毫无预兆地出兵了。
他必然是想立刻夺取颍川,但颍川太守来瑱多日防守叛军,早就养出了有备无患的意识,故而第一时间就发觉了永王兵马的逼近,立刻召集守军登城防守。
永王的使者先是站在城外劝降,被来瑱义正词严地拒绝后,永王大军便毫不犹豫地发起了攻城。
攻防战到了第二天,北面睢阳太守的援军赶到,永王为了稳妥,便又下令撤军。
一行骑兵在永王的大营外停下,为首的那人挥手,身后的随从们当即也停下。
“呵,这边大营上方悬着的是唐旗,对面城池上挂着的也是唐旗,唐军对唐军,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为首者说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些许自嘲。
“不过,本官又有什么颜面说这话呢。”
这场战事,不正是自己这个淮南节度使一手挑起的吗?
高适看着四周,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营门外,正有一支庞大的队伍缓缓进入大营中。
他靠近了些,大声问道:
“汝等是做什么的?”
“运粮的!”
有士卒回答了一句。
高适笑着点点头,道:
“有粮是好事。”
永王虽说身兼四道节度使,手握重兵,但在高适看来,其实也不过是个笑话。
本来他已经有一整套对付永王的计划,但最近灵武那边传来密旨,说魏博节度使心怀不轨,高适便临时改变了计划。
同时对付颜季明和永王,等于是平白多了两个强敌。
何况朝廷现在的情形也并不乐观,再多生敌人,等于是自寻死路。
那么,
为何不能让他们狗咬狗呢?
颜季明为人深沉,喜怒无常,根本猜不透心思,高适不敢对他多说什么,怕被他猜出自己的计划。
但相比之下,永王就好糊弄了许多。
永王想不想当皇帝?
自然是想的。
兄长李亨也是在灵武,受一众武将的拥戴才得以继位,那自己现在坐镇四道,比兄长更强,凭什么不可以.....”
“臣,拜见大王。”
“高节度,你可算来了。”
永王见高适到来,不由大喜。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好烧啊
要是算起来,高适应该是第一个“投靠”他的节度使。
这可是霸业成功的良好开端啊!
永王也有些千金市马骨的心思,因此格外看重高适,所有事情无论大小,都会询问高适的意见。
所以,才有了这场让颜季明有些看不懂的战事。
按理说自己跟永王无冤无仇,
没必要这样率大军强攻自己吧?
“大王可有疑虑?”
永王迟疑了一会儿,道:
“本王听说,颍川太守和睢阳太守两人,都堪称仗义死节之臣,若是本王以兵马攻杀二人,只怕,会遭到天下人的耻笑。
但,若是不攻打他们,他们又不肯让开道路让本王过去,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睢阳太守张巡,颍川太守来瑱,自安禄山起兵攻入河南后,便一直替朝廷守节,坚守至今。
这事,高适是知道的。
他也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因此早就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
“这倒是好办。”
高适笑了笑,道:
“臣有上皇密旨,若将密旨付与他们,必然可以让他们老实退兵,为大王您让开进军的道路。”
“这倒是可以。”
永王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殷勤道:
“高节度这两日在外忙什么呢?多亏了您,可千万别累着。”
高适心里冷笑,淡淡敷衍几句,又道:
“张巡、来瑱二人自是忠贞,但那薛嵩,则是魏博节度使的爪牙之一,还请大王专心用兵,早日擒获此人,立了功劳,才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啊。”
“是,本王明白的。”
高适劝说永王的话,其实很简单。
我知道大王您的心思。
但您也要清楚,这做皇帝不是自己找一群文武百官跪下来山呼万岁就行的。
您想胜过现在的陛下,那么,就得做的比他更好,让天下人交口称赞您的贤名,那时候,就算您不是皇帝,也有人争着抢着要拥戴您。
永王志大才疏,平素更喜欢与读书人来往,又好风雅之事,或许有些才能,但无论是治下,还是治军,都还差得远。
高适有时候跟他说话的时候,心里甚至会有些愧疚。
这永王傻成这样,自己凭着脑子跟他说话,未免也太欺负人家了。
这边又谈了一会儿,高适告辞,带着密旨去找张巡、来瑱二人。
汝阴城的城头上,守城士卒远远就看见一行人过来。
“淮南节度使高适,身携上皇密旨,求见二位太守!”
张巡、来瑱二人就站在城头,听见喊声,不由得面面相觑。
张巡之前已经讲过,来瑱虽然是个太守,但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手投足之间,都更像是一个武将,而且长得也魁梧。
因为之前守城凶猛,他被叛军呼作“来嚼铁”。
“张太守,这却是如何...”
张巡沉思片刻,道:
“他说有上皇密旨,那么,见一见又何妨。”
“不错。”
来瑱颔首,示意道:
“放下吊篮,把他吊上来。”
高适一落地,城头的士卒就将兵刃对准了他。
来瑱准备给他个下马威,故意提前叫人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高适环顾了一圈,竟然红了眼眶。
“将士们苦啊。这甲胄,这衣裳怎都是这般破烂了......”
高适仿佛没看到士卒们脸上的敌意,他擦了擦泪水,急切问道:
“敢问二位太守在何处,本节度,有要紧军情要告知他们。”
张巡微微摇头,上前一步,施礼道:
“下官张巡,拜见淮南节度使。”
“下官来瑱,拜见淮南节度使。”
“原来二位就在这。”
高适喜不自禁,竟是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份诏书,直接念道:
“经查明,魏博节度使部将薛嵩有反意......”
“住嘴!”
张巡反应很快,直接喝住,但高适第一句话已经念出来,当即引得城头士卒们一阵哗然。
睢阳、颍川之围,就是薛嵩率军替他们解开的,这些将士,都对薛嵩心怀好感,哪里肯信这话。
“此处不是说话之所。”
张巡深深看了高适一眼,道:
“还请节度,随下官去城内宣旨。”
“好。”
高适掩饰住眼里的笑意,脸上做出悲戚的模样,拍着周围士卒的肩膀,安慰道:
“朝廷没忘了诸位,等叛军平定后,朝廷必然会封赏诸位。”
“这位,似乎还真是什么淮南节度使...”
来瑱低声道。
张巡笑了笑,道:
“永王大军昨晚才出来,这位淮南节度使便也出现了,说不得便是与永王有些关系。只怕,是来说降的......”
来瑱脸色微变。
玄宗弃守长安逃往蜀地,太子李亨不得已,在灵武称帝,遥尊玄宗为上皇,这是早已昭告天下的事情。
张巡来瑱二人被围困已久,在被薛嵩率军解围后,才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时两人还并肩坐着哭了一会儿。
哭的,是大唐国祚尚未断绝。
李亨,
已经是张巡等各处郡县主官所承认的下一任大唐皇帝。
那,
你这个永王,
现在冒出来是想做什么?
若是现在投降了你,那我等之前数月的苦苦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大不了,再在这颍川,以我等血肉之躯,再挡住你数月!
等到了城中的官衙内。
还未落座,张巡就直接道:
“还请节度直说,到底想做什么。”
高适笑了,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两人,道:
“本官,确实是陛下亲封的淮南节度使,这次来,是为了平定永王,还有...魏博。”
张巡皱眉不语,旁边的来瑱性急,直接问道:
“永王看样子就不是个老实的主儿,但魏博却又有何罪?不说这次颍川与睢阳之围俱是靠着魏博天雄军才得以解围,
就算是现在,我军中的粮草,也全都是由魏博供给的,那位颜节度于国于民,都做的无可挑剔,敢问节度,他有何罪呢?”
“其罪,是由朝廷来定夺,而不是二位!
朝廷和陛下说他有罪,那他就有罪。”
高适神情也冷了下来,他再次掏出那封诏书,轻飘飘放在桌上,问道:
“旨意就在这,
二位,
接,
还是不接?”
这话,就等于是在问两人,是否还遵从大唐朝廷的命令。
张巡来瑱二人孤军困守数月,不肯投降,拼死守城,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却是这么一个烂事。
但...
“臣张巡,接旨。”
“臣来瑱,接旨。”
“放开道路,配合永王,击溃叛将薛嵩部。”
“这...”
虽然早有准备,但两人还是大为震惊。
“薛将军,实是无罪!”
“但他手下的三万天雄军,是颜季明手中的精锐。”
高适沉声道:
“坐拥大军,万一他心怀不轨,这却是不可不防着的。”
张巡来瑱两人沉默不语。
高适看着两人的脸色,顿了顿,将语气放和缓了一些。
“本官,知道二位觉得无论是薛嵩还是颜节度,都不像是叛逆,本官其实也是不相信的。”
“不如这样吧。”
高适仿佛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就由二位去劝说薛将军,
让他不要多带兵马,就带着自己的数十名亲兵足矣,来这汝阴城中,与本节度见面谈一谈,把话说明白了,大家不久没误会了嘛。
本官事后也会替他向朝廷解释。”
这话就是纯放屁了。
薛嵩手握三万精锐兵马,
怎么可能轻易将自己的安危交到别人手上?
要是让高适去他军中谈或许还能答应。
但他怎么可能就带着数十名亲兵,离开自己的大军到这汝阴城来?
“怎么,有难度?”
高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心想着这两人的反应都被自己摸准了。
这个说法,两人自是不可能同意。
就算是同意,薛嵩那边也不可能答应。
张巡和来瑱两人面露难色,其中一个正要开口,外面就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以本将看,还是不必了。”
高适霍然抬头,只见一名年轻将军站在门口,后者身着甲胄,英武非凡。
“魏博镇偏将军、兼广平太守薛嵩,拜见淮南节度使。”
“你?!”
高适不由攥紧拳头,惊愕之余,转头看向张巡二人,又惊又怒道:
“为何不告诉我,他就在...”
张巡无可奈何道:
“您一到这就急着说,
而且,
您,
也没问他在不在这啊。”
“这...这...”
高适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所适从的表情。
这情况,
堪比背后说别人坏话被那人听到。
但前者,不过是尴尬。
而现在,则可能是要人命的!
高适神情惊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巡两人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干脆不说话。
薛嵩...也没说话,
高适深吸一口气,问道:
“薛将军...”
薛嵩嘘了一声,道
“还请节度,稍作等待。”
“等什么?”
高适惊疑不定。
特么的难道已经准备好刀斧手了?!
“报!”
一名亲兵,在大堂外跪下,大声道:
“城外永王大营中走水了!
整个...
整个大营都烧起来了!”
薛嵩找了张椅子坐下,对着高适笑了笑:
“等到了。”
永王大营外那支送粮的队伍,是薛嵩安排的。
粮车上装着的,自然也不是粮草辎重。
而是...火油。
高适应该庆幸自己及时离开了那儿。
因为整个永王军的大营,现在都已经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手下拼命保护着永王冲出火海,
但在他身后,
两万作为先锋的军队,连带着全军的辎重,已经尽皆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