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四凶的心里仍不相信区区凡人有伤害他们的本事，而且伏羲是何种下场穷奇更是亲眼目睹。

比起伏羲“活了过来”，他们更相信是钦明几人做了什么小动作。

知道归知道，但他们还是警惕了起来。

法则自爆的威势不容小觑，处于威力中心的四凶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即使是他们也担心阴沟里翻船。

虽然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简单的赶路还是能做到的。被上级推出来当炮灰的可怜游龙颤着身飞在最前方，为了迁就四位大人他特意将速度降到最低。

“飞那么慢干什么！再磨磨唧唧的老子就把你吃了！”

梼杌一向没什么耐心，也不知道他现在这副骨头架子的模样是怎么发声的，总之他的意思是准确传达到了。

可怜的游龙抖得更厉害了，听了这种话，他哪里还敢保留实力。速度放开，眨个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四兽身前。

梼杌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他背上还驮着不良于行的混沌。简单的一个点头，他背上的骨头发出酸牙的“咔啦”声。

龙族的速度在凡灵中的确是数一数二，但在四凶眼中却是“刚刚好”的程度。轻松提速，四凶很快稳稳跟在了游龙身后。

很快，游龙带四兽停在了一片空地上。

“大人，就、就是在这里。”

根本不需要游龙开口，四凶很清楚这里有异。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些，

五官最健全的饕餮警惕环视四周，不是他们的错觉，方圆十里内的确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深古他们呢？”饕餮收回视线盯着眼前的龙兽，“这里除你之外可没有活着的玩意儿了。”

“感知到异常的地点就是这里，大人、我没有说谎！”

“他的确没有说谎。”

深古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就连四兽在这一瞬都分辨不出他的方位。

“这是什么？”意外的、饕餮的本能告诉他这里有危险。

危险不可能是深古那几个家伙带来的，饕餮想不通：那会是什么？

不仅是饕餮，另外三兽也感觉到了不妙。混沌的反应最为明显，他“呜呜”的叫着，一向乖巧的他奋力挣扎着要从梼杌身上下来。

“怎么回——”

“轰——”

在他们的感知中，地面奇异地偏移了一下。四兽一直警惕着周围，感受到异动时，他们立即就做出了反应。

可也就是在这时，他们的身体无端僵止，他们依旧清醒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那感觉，就像是流动的时间忽然停止，身在时间中的实体被迫跟着停止。

就是这一瞬的耽搁，让他们失了先机。四兽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的骨骸自地底窜出，将他们困在其中。

“什么？！”

最初的十人曾跟在女娲和伏羲身旁学习。法则本事通天，除了长生术外，他们还从两位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深古学去了伏羲的剑术，而钦明学习的东西听起来比较空幻，但它也是伏羲传下来的东西，其名“八卦”。

伏羲并没有藏私，他平等地将自己掌握的东西传给了十人，但十人天赋不同，最后掌握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这门八卦术，十人中最后唯有钦明学有小成。

八卦可调运百物、推衍万事，配上长生术更是难以匹敌。但其中的玄妙钦明还没彻底参透，这还是他第一次将两者结合运用。

以九人的实力，确实没有办法将伏羲的遗骸移到四兽附近，但他们也不可能让四兽自己乖乖走进笼中。

“在一定的范围内移动尸骸”，这是九人遇到的难题之一。就在那时，钦明想起了八卦一术。

八卦玄妙，利用它的确可以打四凶一个出其不意。但要爆发出能移动法则遗骨的力量不是说着玩的，为此九人付出良多。

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游龙早就在尸骸涌出时被骸上的力量撕碎，滔天的时间之力扑面而来、将他们笼中，四兽反应过来后立即猛撞身前的骨柱。

庚辰的造物是完美的，即使是一副遗骸，只要法则的力量还蕴含在里面，它就无法被轻易破坏。即使是曾经同为法则的四凶也做不到。

算尽天时地利，钦明终于将四兽困在伏羲的骨笼中。但这还不够，还差最后一步。

黑影闪过，九人出现在四凶数丈之外。他们眼中光芒熠熠，面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看着似乎是太兴奋了。

“你们做了什么？”

“这是伏羲大人的尸骨，它还有半截被我们深埋在了地底。全盛时期的你们或许可以将它掀翻，但现在显然不可能。”

钦明的声音没有了往日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头，仔细听似乎还能从中听出压抑的痛苦。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伏羲消失在我的面前。”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深古给人的感觉也不如平时冷静，“他的尸骸就在葬神渊下。”

骨笼的表面不时流过银光，上面的气息四凶再熟悉不过。

“‘空间’！怎么哪儿都有你！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第172章 后来之事（完）

“呜——”混沌的身躯挨着其中一根骨柱，这一次他终于立即知道了现状。根本不需要三个兄长的指示，他自发用身躯撞击柱身。

梼杌也是骨身，骨与骨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震得九人耳朵生疼。

饕餮本想试试能不能咬断这些骨头，可上面浓厚的法则之力让他根本不敢下嘴。

“不用挣扎了，现在的你们不可能离开这里。”

穷奇没有动作，周围的时间之力令他不适，恶兽的凶性让他恨不得立即动手撕碎眼前的杂碎。

勉强压制恶意，他直直盯着面前九人，冷声开口：“为什么做这种事，我们不是同盟吗？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甚至你们想要的长生与力量我们都替你们实现了。”

“过河拆桥，这就是你们道义？”

关于这件事，深古他们自知理亏，所以他们老实向四兽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是最苍白的字眼，你们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们，就想办法把我们弄出来。”

九人只是重复“对不起”三字，这一次穷奇用上了言灵都不见效。

面前的几人油盐不进，被厌恶的气息笼罩和失去自由的燥意让穷奇彻底伪装不下去了，他撕下和善的面具，独眼中显露凶光：“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们了。”

饕餮和梼杌明白他的意思，对着面前的凡人，三兽露出了獠牙。

比上一次还强的剥离感袭遍全身，这一次三兽似乎打算连他们的灵魂都吸走。即使隔着数丈的距离，九人依旧阻挡不了三兽的索取。

“以为隔得远我们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果然，凡人就是愚蠢。”

短短一息，九人站都站不稳、直接瘫坐在地。方才还红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甚至变得青黑，九人的身形干瘪下去，很快就成了皮包骨的模样。

比上一次更强的虚脱感传来，可这一次，九人都坚持着不让自己晕过去。为首的钦明低垂着头，他不是没有力气，只是为了掩饰着嘴角压不下的笑意。

很快，九人身上的力量消失的一干二净。一个接一个倒地，他们衣襟下的起伏微乎其微。

深古和钦明依旧是最后倒地的，深古面上看不出情绪，钦明确实明显在笑着。

这一次的力量比以往都要强大，三兽惊奇地发现自己有了饱腹感。面面相觑，他们身上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杂碎们，这就是你们人类说的‘折了夫人又赔兵’。”

现在的梼杌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量。骨头莫名发痒，他看了看自己身后，他的尾巴居然开始长肉了。

有变化的不止是他，穷奇的另一只眼睛终于开始自愈、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就连饕餮的脑袋都有了回长的趋势。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被喜悦冲昏头，穷奇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听到他的声音，饕餮的笑意止在眼中，他并不愚蠢，穷奇能想通的事他自然也能。

九人身上不可能存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庞大到足以让法则自愈，这种浓度的力量要是存在人类的身体里，完全可以将他们撑爆。

“哈哈哈哈——老子终于又长肉了！”

“呜？”

在混沌的感知中，梼杌浑身都散发着喜悦的气息。他无法理解，都这种情况了，这位脑子不太好的兄长怎么这么高兴。

“梼杌，停下！”

“嗯？”新鲜的皮肉已经覆盖到梼杌的半身，在饕餮警示他的时候，梼杌只剩下一个脑袋还是骨头。

穷奇和饕餮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新的皮肉将梼杌包裹，一、二、三，恢复原形后的梼杌并没有什么异常。

两兽疑惑对视，难道是他们弄错了？

“你们搞什么呢，神神叨叨的。哎、饕餮，你要是不要这力量就传给老子。老子现在感觉浑身都舒服透了。”

即使穷奇已经在竭力阻止，但那股力量还是在他体内蔓延。在梼杌完全恢复时，他的另一只眼终于重见光明。

也是在这时，他看清了钦明脸上的笑。

“你在笑什么？”果然不是他的错觉，这其中果然有诈。

“果然，老天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今日天色不佳，苍穹被阴云盖住，满眼尽是灰蒙一片，可钦明却看不到头顶的这片灰。他记忆中的苍穹，是奇异的沧浪色。

“你们将这方世界的‘天’赶走，妄图取而代之。可惜，冒牌终究只能是冒牌。”

四凶这次没有手下留情，九人现在是半根手指头都不能动了。而且就算四凶手下留情了，他们也不会有动手的力气。不过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有没有力气都没有关系。

穷奇想的没错，让四兽恢复的力量并不是九人本身的力量。他们只是个容器，四兽真正吸走的是女娲的生命之力。

女娲剩余的半块残躯，他们一分为九全部埋入了血肉中。

生命之力是柔和的，但即使再柔和，庞大的生命之力也足够撑爆凡人之躯。所以他们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借土势行八卦、挪移地势，再借天地之气暂时压制体内生命之力，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钦明知道，只要九人出现在四兽眼前，他们就一定会动手。

至于成型的骨笼，实属意外之喜。

埋入女娲的残躯后，九人意外发现伏羲的尸骨对自己没那么“排斥”，虽不能拆骨制笼，但大致改变形状还是能做到的。这也是为什么钦明说“老天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穷奇不是白泽，他聪明却还是会因情感失去理智。伏羲的力量让四凶慌神，空间的加持蒙蔽了四兽的感知，再加上他们本身还处于虚弱状态，根本无法与空、时两大力量抗衡。

种种加成下，汲取力量成为四兽迫切想做的事。

所以当作为力量储存容器的九人出现时，他们可能会思考其中是否有诈，但遥远的距离会被认为害怕的表现，这时四兽不会有过多的犹豫。

毕竟他们完全不知道，飞廉四位留下的后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四凶终究还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怎么回事？！”金色的光芒在梼杌的尾巴亮起、逐渐向上蔓延。

与曾经法则们的散化不同，金光所过之处，其上黑气消失，梼杌终于也体会到了力量被剥夺的感觉。

“你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回答的人是深古，“只是将女娲大人的力量埋进了我们的血肉。”

“你说什么？！”

即使缺了一半的神魂，四凶依旧是鸿蒙创造的存在。既因鸿蒙而生，自然就得遵守鸿蒙的规则。

“你们这些杂碎！”

身上的力量流失在空中，梼杌支持不住趴倒在地。意识开始溃散，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控制不住自己沉沉睡去。

他的沉睡只是开始，然后是穷奇，最后是饕餮。

“深古，你们会后悔今日之举。等着吧，你们一定会亲手唤醒我们的。”

直至最后，四兽中只剩下了一无所觉的混沌。

他茫然地唤着三位兄长，可惜没得到任何一位的回应。

三兽流散的力量莫名找上了瘫倒在地的九人，它们自发涌入九人的丹田、流至全身。破碎的经脉骨骼和脏器开始重塑，九人本做好了随着四凶一起死去的准备，却意外得到了新生。

重伤的三兽身上的力量并不多，但也够凡人所用。恢复了行动能力，九人第一时间来到了骨笼旁。

混沌感受到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身为没有战斗力的凶兽，对方的杀意让他生出警惕，但拥挤的骨笼让他无处可躲。

身上奔涌着原属于三兽的力量，深古忽然豪气自生，他以指为刃、隔着骨笼斩下了饕餮的皮肉。

钦明明白他的意思，隔空御物将掉下的皮肉硬塞入了混沌口中。

至此，全部神明皆已陨落。

大事已了的惆怅与伟力在身的豪气同时冲击九人的心绪，眸中映出沉睡的巨兽，九人脸上少有的出现了茫然。

他们就这般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笼中的动静终于瞒不住躲在牢笼外的生灵。

“大人——”

“什么事？”

几位大人身后的笼子里，他们的神明似乎陷入了沉睡。

深古等人身上散发着不善的煞气，前来汇报的人族识相没有多问：“有熊族与兽族的同盟一路攻袭，已经离东泽不远了。”

“哦？是羲晗？”

“前段日子那位大人发话，戴罪之身、不配法则赐名，如今已易名‘神农’。”

“神农？呵、好，那就让我们去会会那位神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