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东方，不祥的气息愈发浓重。那是曾经的东方泽林，如今的魔界。

“倒是没想到，我沉睡后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背叛、后悔，然后又是背叛，人类还真是有意思的族群。”

“哼——哪里有趣了，不过就是一群...”

“咳！”小柒还想接着说下去，白泽轻轻打断了她，“唔、小柒？温简就是以人类的身份降生的。”

即将脱口的话急刹在嘴边，小柒转眼看去、温简的眼神变得落寞。

“好吧，除了喜欢制造麻烦之外，人类是挺有趣的。”虽说这话说的有些不情不愿，但小柒心里对人类的厌恶确实大不如前。

其中温简的陪伴功不可没，但不可否认的是，再临人世度过的这数百年，她身边的人确实不全是恶人。

人非尽善，也非全恶。作为女娲最钟爱的生灵，他们集天地灵气而生，他们的灵魂也随这天地一样、变化万般。

一路跟在温简身边，小柒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刚刚说的也不过是气话。

偷偷瞄一眼温简，她假装无意地凑过去蹭了蹭他。

知道小柒是顾及自己，温简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

眨了眨眼，确认温简眸中的伤感尽数化去，小柒暗暗点头，看来她顺毛的技术也是越来越好了。

温简身上的丹药自然是极品，林蛮早就醒来。

灵魂轮回本不该带着记忆，但在帝鸿将小柒的伪魂塞入她的灵魂时，她将当年的记忆一同放入，一起被封在了“蛮”字之下。

无数岁月轮转，根据小柒气息制作出的伪魂已经成熟。

盘古的限制针对的只是法则过强的力量，无意识被吸引的精神并不在防御的范围。

正如白泽所料，她的意识被强大的伪魂吸引，重现于世。

苏醒后的林蛮安静跪坐一旁，听着温简一字不差说出后来的事。眼神时不时瞟过小柒，而后生怕本狐发现似的立马移开。

这种拙劣的小动作别说小柒，就连其中最弱的白泽都察觉到了。

白泽心有不忍，毕竟她也为小柒吃了许多苦头，当初的罪责也该还清了。

“当初我留下这套方法时，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和阿蛮，没想到还真是。”

光团中，白泽的语气听着很是感慨：“无数次不得善终的轮回，这种决断可不是谁都能做下的。”

“你是‘智慧’，算无遗策才正常。”至于白泽的后半句感慨，小柒直接无视了。

东方传来的邪气越来越重，苍穹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不祥的紫黑之气占据了半边天空，它们来势汹汹，甚至完全吞噬了太阳的光芒。天空另外一半还是正常的蔚蓝色，但仔细察看就能发现、有淡淡的金光隐藏在汪蓝之中。

“世界的平衡被打破了，看来那四个家伙也醒过来了。”

“醒了好啊，”淡金色的十尾随风轻动，小柒狐眸半眯，靠着温简看向东方，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神魂受损的仇我还没报呢。”

越想越气，小柒拉着温简就准备往四兽的方向飞。可这一拽居然没拽动，她停下疑惑看向身后的温简。

温简微皱着眉，脸上隐隐有忧。看了眼小柒，他欲言又止。

跟温简在一起这么久，要是连他的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那小柒算是白混了。

“我明白了，你担心逐月温家对不对？”

温简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初代的十人里面有四人都在逐月，以现世人的实力，根本拦不住他们。无论如何温家都于我有恩，我不会放着不管。”

“鸿蒙、或者该叫你秩序？”白泽的光团发话了，“你代表着所有法则的立场，该是最公正的法则。如果你生了私心，那对万灵而言将是最大的不公。”

“我知道，”温简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在记起这个身份的时候，他身上无疑也多了一层束缚，“你放心，我不会出手。”

“不过这世界的秩序已经崩坏，将混乱归正也是我的责任。”

温简都这么说了，白泽还能怎么办？只能相信温简自己有分寸了。

知道小柒打架心切，他不会让她勉强自己、压住心思去陪他：“逐月那边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自己去找饕餮他们也要小心些。切不可大意轻敌。”

小柒闻言顿住，想都没怎么想立即道：“我陪你回逐月。”

默默旁观的白泽心里暗叹：果然，他就猜到会是这样。没想到鸿蒙会亲自现身，真是大意了。

温简也猜到她会这样说，抬手轻抚着小柒的脸，他弯眸浅笑：“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好歹也是神明了，没那么脆弱。”

一人一狐自相遇起实力就相差悬殊，一直以来都是小柒在保护他。

虽说本体为法则，但重生的小柒并没有旧时的记忆。感情、思维、认知...一切都是空白的，一切都需要重新塑造。

温简无疑是她白纸般狐身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挡在他身前已经成了她近似本能的行为。

第173章 回归

温简也明白这一点。他因此感动、更因此心动，但他不希望自己成为她的负担。

“你该去做你想做的事，”他俯身、轻轻抵住小柒的额，温声劝着，“等你做完了，再去逐月找我。我答应你，一定会在逐月乖乖等你，好不好？”

小柒向来吃软不吃硬，再加上她现在的审美早就被改造成“温简”了，一时被他的美男计蛊惑，说不出反驳的话。

一旁的林蛮再也保持不了平静，小柒的慈母形象在她心底被彻底颠覆。看着眼前两人又亲又抱的，比她和昔日的丈夫们还腻歪，她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任谁撞见自己万年单身的母亲突然有了亲密的爱人都会无所适从。

若是打得过还好，林蛮定会上去给这个登徒子两剑。问题是这个登徒子她完全打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只能认了。

“对了，四兽尽量给我留一口气，”他看着呆呆的小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们触犯禁忌，伤了你、还有其他法则，这么不懂规矩的家伙，我可得好好‘教育’一番。”

“不要！”小柒终于摆脱了他的蛊惑，推开他、后退几步，抬眼瞪他。

在小柒退开时，温简尾指一动、替她扫开了身后路上的石子：“好，不留就不留，你开心便好。”

眼前人明显是在装糊涂，小柒可不惯着他：“我说不要分开，我就跟你一起去逐月！”

“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说的没用，我说...嗯？好？”小柒以为还要花一番功夫跟他讲道理，谁知道她还没开口温简就点头了。

“嗯，好。”在这里争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小柒没有勉强自己，那温简还有什么理由阻止她。他可是比小柒更想他们能待在一起。

真可惜。

尘埃落定，白泽再一次在心里默叹。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温简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即使没有实体，白泽还是能从那目光里感受到寒意，心里的叹气声更大了。

现实中，白泽的鳞片奇异地朝后缩了缩。天地可鉴、他是无辜的，明明他什么都还没做。

在场一人、两兽、两位法则外加一枚鳞片最终敲定了接下来的去处。无视东方苏醒的气息，他们动身返回逐鹿王朝。

法则回归的动静不可能小，即使温简和小柒无心宣扬，天地却还是会为他们的归来“庆贺”。

小柒和温简都不知道，在他们记忆回归的那一瞬，金色的霞光盖过了紫与蓝，成为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蛮荒秘境的屏障无声消融，凡兽朝天齐鸣，灵兽们感受到发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不可名状的虔诚涌上心头。即使远隔万里，他们还是朝着小柒和温简所在缓缓跪下。

分别在逐鹿和不周的几人心尖一颤。熟悉而磅礴的力量自四面八方出现，几人第一反应便是深古他们成功了。

可这个念头还没彻底离开，他们立即清醒过来。

醇正、温和、炙热，这不可能是饕餮四凶的气息。

所有人、所有活着的生灵都看到了这幕奇观。霞光渐渐消失，其他色彩回归，天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可刚才那一幕带来的震撼无人能忘。

远在逐鹿和不周两国的五人心绪久久难平，他们不知道深古那边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计划出现了意外。

可有一点，他们很肯定：有其他法则苏醒了。但是，这怎么可能？

于是在竭力抵挡几人攻势的逐鹿人看到：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敌人突然僵在了原地，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思恒他们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眼前这个男人在发愣，五道繁杂的符文凭空而现，从不同方位袭向少英。

直至符印贴上了他的身体，少英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轰——”这不是少英第一次接下李思恒的符，却是他第一次毫无防备地接下李思恒的符。

旭祖的身影出现在李思恒身边。看着眼前漫起的烟雾，他隐隐生出期待：“伤到他了吗？”

两人与眼前这个魔人的战斗不是一天两天了，按理说一个大族隐祖、一个十宗宗主，拿下一个无名魔族应是绰绰有余。

但事实正好相反，别说拿下面前这人了，他们不被拿下就已经算好了。

李思恒和旭祖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观感。他们也不记得了自己在高空呆了多久，他们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和眼前这魔人酣战、不眠不休。

刚开始两人还能与面前这魔人持平，甚至隐隐反压。可随着对战的持续，两人的体力和精神力在不断下降，尤其是旭祖，虽然他实力不差，但毕竟是半身入土的人了。

衰老和死亡，这是所有生灵都无法躲避的东西。修道的终途就是与天地共寿，但没踏上“仙路”前，谁也无法逃脱“老”与“死”的魔爪。

能让两位渡劫期大能生出疲意，可想而知这场对决强度有多大，两人的对手又有多强。

烟雾散去，露出其中的人影。李思恒瞳孔微缩，果然、对手皮肉无损。

“怪物。”就连旭祖也忍不住唾他一句。

“怪物？”这两个字似乎触动了少英，他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两人。

脸上的茫然渐渐消失，明明连五符同爆都没能拉回他的注意，却因这两个字回了神。

“怪物？我？”愣了一愣，少英忽然开怀大笑，“哈哈哈哈——怪物！哈哈哈哈——”

少英笑的夸张，他直接抱着肚子在半空打起滚。

李思恒和旭祖被他吓了一跳，他们都不知道眼前着魔人又是抽了什么疯。

“哈哈哈哈——”好半晌，少英终于止住了笑声，“你们说的对，我就是个怪物，不折不扣的怪物！”

李思恒看得清楚，这魔人眼中根本没有半点笑意。他隐隐察觉到不妙，正想提醒旭祖小心，却见一道人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旭祖身后。

“小——”心字被卡在了喉中，还没来得及说出，旭祖就在他眼前倒飞了出去。

好快！打了这么多天，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魔人的速度有这么快。

李思恒没有捕捉到少英的动作，旭祖更没有。等两人真正反应过来时，旭祖已经脱离战场了。

旭祖是温家举足轻重的人物，李思恒刚想追过去看看他的情况，却被少英拦下。

“别走那么快嘛，我们来玩玩。年轻人应该会比老头子好玩。”

眼前的少英上半身的衣服完全破碎，不出所料、他身材健硕，看着就像是个体修。

魔修的功法虽然也有淬体的功效，但不可能达到面前人这种程度。

李思恒下意识便想到了金刚院的功法，可他并不记得金刚院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究竟是谁？”

眼中异光闪过，暗蓝色的眼瞳直勾勾盯着少英，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我是谁？”听到他这个问题，少英放下双拳、将手环在了胸前，“终于有人问了。”他对着李思恒咧嘴，语气有些兴奋。

“不久前的我是万丹宗外门的一名打杂弟子，现在的我是故事里的大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