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才发现，电梯里贴着一张海报，上面金黄色的稻海随风荡漾，一片静好。似乎路上等电梯时，也有一对夫妻拉着小孩儿，在放《稻香》。

原来，秋天快要到了。

她的不快乐，从春天持续到了夏天，转眼又要到秋天了吗？

可她真的好累。

赵嫣扶着墙慢慢进门，杨晓旭在身后看着她深深埋下去的脑袋，还有耷拉下去的肩膀，感觉她这个人，白天把一切精力都挤了出来，强装“还好”，到了现在，到了家门口，终于卸下去了。

整个人，就好像一碰，就要碎掉了，拼也拼不起来。

他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赵嫣顿着，仍是低着头没有看他，却算是一种默许，杨晓旭再用另一只手揽过她另一边的肩，半搀半扶地把她带到沙发上。

赵嫣踉跄着步子，重心靠着他，甚至走着走着闭上了眼，就像喝醉了一样，没有力气，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去辨别方向的力气。

若是放在前几天杨晓旭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回家后，常常客厅的沙发还没走到整个人便倒了下去，她一点一点闭着眼睛凭着记忆爬向沙发，便再也没了力气起身去卧室。有好几次，她第二日醒来，都是倒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的，爬太费力气，甚至后来她直接靠在门后睡着了。

幸好，杨晓旭没见过她那时候失态又邋遢的模样。

赵嫣脑海里想起这些，脸上不自觉露出庆幸又自嘲的笑容，淡淡的。

“在笑什么？”赵嫣闻声缓缓睁眼，看见灯下的杨晓旭站在沙发前，放下湿了的外套。

“笑你，好看。”赵嫣沉默了一会儿，半睁着眼，带着笑意回答，声音因为前不久才哭泣，有些嘶哑。没想到杨晓旭听着这个答案，倒有些错愕。但没多久，他笑着转身去给她倒温水。

“喝些水，暖一暖，等会儿去洗个热水澡。”杨晓旭坐在沙发沿上，把温水递到赵嫣面前，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头顶的头发倒是干的，有些发尖却被打湿了。

赵嫣靠在沙发上，她就这样凝望着杨晓旭，看着他的双眸，看着她面前这个干净温和的人，她脸上渐渐有些笑意。坐在她旁边的杨晓旭，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在想什么，但看见她这样笑，脸上温柔的笑意也愈渐浓蕴。

是不是该珍惜现在，珍惜目前还拥有的人？反正一切的终点，都是消亡。

他这么好，这么这么好，现在，还陪着她。

她应该好起来，正常起来，不只是为她自己，还有为一切关心她的人。

这时，赵嫣接过水杯，听话喝了几口温水。温水润过干燥的唇皮，口腔，再划过食道，手中的水杯暖暖的，似乎是这段时间她整个人冷冷的，水雾慢慢腾起，不仅湿润了脸颊，还湿润了双眼。

“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些什么。”杨晓旭说着，把手放下，准备起身，手却被赵嫣轻轻拉住了。

他转过身来，继续坐下，看见赵嫣放下水杯，凑身上来，还以为要跟他说什么，便微微低下脑袋，侧过耳来，却不想赵嫣双手揽过他的肩，在他的侧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杨晓旭有些惊讶，他转过脸来望着赵嫣，二人对视了一两秒，赵嫣上前闭着眼亲吻杨晓旭，看着赵嫣慢慢上前，他也闭上了眼，微微张开了嘴唇。

二人拥吻着，杨晓旭此时已经靠在了沙发上，赵嫣俯压着他，他慢慢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腰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揉进了她的头发里。

窗外的夜风，拂过沾着雨水的蔷薇和藤叶，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徐徐吹进来。似乎有些微冷，赵嫣有些颤栗，身上却有些汗水。她停下亲吻，抬起头，隔着散落的头发望着身下的杨晓旭，杨晓旭亦睁着眼回望着她，透过清澈的眼眸，两人在彼此中找到了对方的影子。

赵嫣轻轻摸着他的脸颊，又慢慢吻上他的唇。

阳台，窗外，远远近近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嘀嗒在叶上，花上，又被风吹着，打在墙壁上，室内，却是一片静谧，就好像是偶然闯进了一片原始森林，他们两人珍惜着这一次探寻原始探寻野性的机会，紧握着对方的手，就像水溶于水中。

宇宙的繁星闪烁，雨声嘀嗒，海水潮涌，这次，赵嫣却没有窒息感，没有困倦，仿佛整个人躲在了杨晓旭温暖湿润的拥抱里，一切外来的，都变成了轻柔的丝绒。

这次，再也不是她一个人了。翻涌的潮水里，她不再是无力的悬溺，有个人一直在，一直在为她掌舵，护航。

朦胧中，赵嫣慢慢睁开双眼，周围白茫茫的，又渐渐变成灰色，头顶有雨声，似乎是花洒，她不用去弄清楚这是哪，是什么时候，因为她最信赖的人，就在身边，拥抱着她。她只需要，把松下去的双手，再次环住他的腰，抱着他，靠着他，闭上眼。

“杨晓旭，我爱你。”

这是她最直白最毫无掩饰，最真挚的情话。

毫无保留，真情流露。似乎不止于此时此景，这句话，好像是她无意识时脱口而出，最想最想对他说的话。

杨晓旭此时拥抱着她，低着头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听见她的告白，他会意一笑，双眼湿润。

只怪她平时太会掩饰，不停为自己心里筑上高墙，把自己弄成一幅淡然模样，好避免真情流露、导致越界的结果。直到这些伪装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等他真正回到她身边后，她依然不敢有太多热情，似乎是不相信，或者对他们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她在留后路，以便等他“清醒”后随时准备抽身，又保有朋友的礼节；同时用各种枷锁锁住自己困束已久的真心，反复鞭挞，时时贬责，用这种痛苦来让自己在这段恋爱中保持清醒。

“你可真是害苦了我。”杨晓旭笑着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爱你，赵嫣。”

杨晓旭低下头，微微抬起赵嫣的下巴，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深吻着赵嫣。

这一切，美好得就像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