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又来了。

这次是为了解释把货截走的事儿。

他知道自己理亏，见到周茉的时候，表情有些紧张。

“宫中一瓶面脂的价格是十两银子，三千瓶的价值就是三万两，纯利是一万八，除去路费和上上下下的人打点，每月进账一万五不成问题，一年就是十八万两银子。”

裴衍担心道，“这么大一块肥肉会把杨掌柜撑死的。”

周茉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崩得稀碎了，怎么都不敢想象，三百文的日霜能卖到十两银子的天价去。

“卖这么贵，谁会买啊？”

她想不通地问。

“货好不愁卖。”

裴衍谨慎地说，“杨掌柜的这批货我瞧过了，面脂细腻不说，香味也很淡雅，比别家的好用好几倍，宫里贡上的，都比不上这种，卖十两银子并不贵。”

“这批货到了内务府还要加两成的价，那些老公公们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杨掌柜把控这条渠道是在招祸呢，随便哪里卡上一卡，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周大人身上还牵扯着官司，若是因此招了他们的眼，很可能这辈子就只能待在西北了。”

他看着周茉深情道，“若不是顾惜你，我才不想管这闲事。”

敢情杨掌柜被截胡了还是好事儿？

周茉感觉怪怪的。

裴衍见她欲言又止，赶紧说道，“你不用担心杨掌柜会吃亏，我已经跟秦王商量过，增购军粮的事情会交给他办，辛苦钱还是有的赚的。”

这事办得不厚道，他心虚，暗地里审视周茉的反应。

“唉！”

周茉叹了口气，站起来望着窗外说，“原本是大嫂说大哥没了前程，担心将来没有生计，我才帮忙想了这个法子，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转过头，看着裴衍认真问，“你是不是很缺钱？或者说是秦王很缺钱？”

裴衍仿佛心底暗藏着的凶兽被发现了一样，逼近一步，在周茉耳边紧张道，“我没有独占这门生意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会被太子的人盯上，毕竟秦王现在树大招风，真正的周二小姐没有流放，是他被人攻讦的一个把柄。”

“万一真相败露，你的身世必定要被人追问，况且你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很惹眼，只要被太子的人发现蛛丝马迹，我就算想要维护你，也未必能护得住。”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忧虑。

周茉心跳有点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忍不住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裴衍看着她惊恐的样子，心里一阵悸动，安慰她道，“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把这些背下来就好。”

他把一个大大的信封递给周茉。

周茉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周御龙的户籍，以及他所有的社会关系和生平经历。

“这人是谁啊？我干嘛要背这些东西？”

“这人应该是你的生父！”

裴衍说这话的时候，周茉差点跳起来反驳。

好在她保持了冷静，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生父？”

“周御龙是前朝御医，因为不满皇朝覆灭，携家眷隐居深山之中，你懂医术，又姓周，八成跟他有关系，就算不是父女，也是子侄辈的亲眷。”

裴衍理由很充分，因为周御龙是妇科圣手，刚巧，周茉也接生过孩子，若不是家学渊源，怎么能这么顺利的。

周茉对他的推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好在是这个周御龙全家死光了，她就算背着个前朝御医之女的名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相反，皇上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慈，还会额外施恩。

这算是裴衍为她谋的一份福利吧！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要说裴衍没用心，真是说不过去了。

周茉在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那面脂的事情怎么办？”

“还是让杨掌柜来收货。”

裴衍为了撇清周茉的关系，特意安排了一个胡商，他从周茉这里拿货然后转交给杨掌柜，最后杨掌柜再把货送到京城。

杨掌柜虽然赚不到面脂的钱，但是丝绸可以直接批发给胡商，再从胡商手里采购香料贩运回去，这部的利润也相当可观。

当然，这部分的利润比起面脂能赚到的，要少很多。

周茉因此被摘了出来，所有的事情由胡商顶着，她只需要按时发货，坐等收钱就好。

而王夫人和周县令赚了这一笔银子之后，就再也别想沾手生意的事情。

裴衍给周慕找了个文书的工作，去到巩昌之后，他就可以在府衙做个小吏，根本不用发愁生计问题。

周茉所有的后路，裴衍都给安排好了，哪怕将来周二小姐回归周家，她也不用担心自己没有户籍。

解决了最大的麻烦之后，周茉看裴衍顺眼多了。

“中午我煮羊肉锅子，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回去吃？”

周茉微笑着问。

裴衍遗憾道，“下次再吃吧，我得回去跟秦王交代清楚细节，面脂要往宫里送，还得是自己人才行，否则被人动了手脚，哭都哭不出来。”

也是，这东西最怕被人动手脚，宫里的人哪个都是身娇肉贵的，真要是起了疹子或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杀头都是轻的。

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时间过的快，到了要走的时候，裴衍却挪不动步子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茉的一颦一笑就在他心里扎了根，他来了就不想走，走了还得叫半天魂儿才能清醒，否则整个人都是傻的。

周茉也是一样，看着大门都瞧不见裴衍的背影了，她还在门口傻站着。

徐三妮大咧咧地拍她的肩膀，“还在瞅啥呢？都瞧不见人了啊！”

“要你多管闲事！”

周茉被她打断思绪，不满地怼了一句。

“叫你回去吃饭哩！”

徐三妮讨好地说，“好容易买了半扇羊肉，我熬了一大锅羊汤，给你留了满满一钵肉。”

半扇羊肉是不少，可是不够一家子人分的。

周萌一个人就能吃一大碗，他现在收敛多了，可还是馋肉。

周芩还好，给点汤就知足。

周茉回到现实中后感慨，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