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裴衍又来。

他给周茉送了一车银霜炭来。

周茉很感激地笑道，“难为你想着，这天气阴沉沉的，这两日又要下大雪，我还在愁柴炭不够用呢。”

“又有大雪吗？”

裴衍紧张地问。

周茉点点头说，“可不是，最低气温零下二十摄氏度，泼水成冰呢，正常人在室外活动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否则会被冻死。”

“你怎么知道？”

裴衍再次询问。

周茉想了想，干脆给了他一根温度计，“你自己看呗！”

温度计对于现代人来说是很常见的东西，可是在古代却是稀罕物。

裴衍拿着温度计，看着上面的刻度，立刻化身好奇宝宝，问出十万个为什么，“这是琉璃制的？”

“嗯呐！”

“这里面红色的是什么？”

“水银，也就是朱砂的提取物，也常被人称为铅精的。”

周茉详细地解释，“铅精会热胀冷缩，所以做成温度计之后，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温度来。”

她举着温度计跟裴衍说，“现在的室内温度是3度，外面的温度是零下8度，你可以自己试试看。”

裴衍被温度计吸引住了，直觉这是个好东西。

果然，他拿着温度计屋里屋外的一实验，立刻发现这小小的温度计，测量的数据还是很准确的。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还有没有？”

裴衍激动地问。

周茉想了想说，“有是有的，你要是想要，我可以让同乡帮你订购一批。”

“这个温度计怕是很贵吧？”

裴衍囊中羞涩，担心自己的私房钱不够买。

他已经欠了周茉不少银子了，再这么看到好东西就想要，就只能钱债肉偿了呀。

“不算太贵，我才赚了些小钱，支应得起，你明天来拿，我送你十支，算是谢你的。”

周茉莞尔一笑，把手里的那支塞给裴衍，另外又跟他说想吃新鲜的蔬菜，希望他能帮忙弄一些来。

裴衍小心翼翼地接过温度计，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把温度计塞进怀里。

因为周茉叮嘱过，这东西易碎，并且水银有毒，挥发后被人吸入会引起重金属中毒。

他知道周茉不缺蔬菜吃，因为袁小虎每天都要汇报周茉的情况，所以，她每天吃什么，裴衍很清楚。

周茉之所以要让裴衍给她找新鲜蔬菜来，其实是为了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

裴衍很要面子的啊，白拿了她的东西，心里肯定很别扭的。

这份情，裴衍心领了。

他回了白水县之后，立刻派人去安王府上搜刮。

因为安王有处温泉庄子，四时新鲜菜蔬不断，韭菜，菠菜，香芹，芫荽，蒜苗都有的。

裴衍用一根温度计，从安王的温泉庄子里拉回来三大车新鲜蔬菜，一车给秦王，一车给部下，还有一车给周茉送去。

周茉再次见到裴衍的时候，他没再像以前那样一本正经地训话了。

“看看还想要什么，我再去找来。”

裴衍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周茉脸红了，也没看车上都有些什么蔬菜，忙把许诺的温度计交给他说，“这些就够了，多谢！”

“没诚意！”

裴衍小声地嘀咕。

他很喜欢看周茉脸红时候的样子，很难想象平时全身扎刺的周茉，脸红的时候是那么温顺。

周茉急了，一跺脚，回到屋里，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过了片刻又打开门说，“你是留下用饭，还是回去用？”

裴衍揉揉鼻子，看看外面的风雪，嘚瑟道，“当然是吃了再回去。”

看着他很无赖的样子，周茉无语地让他进屋里来坐着。

“你等着，我去收拾配菜，咱们就在屋里吃锅子好了。”

周茉说完，就去到厨房收拾配菜。

半路上，她遇见袁小虎，紧张地说，“裴大人在我屋里坐着，你替我陪陪客人，我去拾掇菜去，一会儿咱们吃火锅！”

袁小虎跟周茉接触的时间长了，对她越发忠心，担心裴衍又来算计什么，立刻去到屋里给裴衍端茶倒水。

裴衍感觉很别扭，明明我是一家之主啊，怎么弄得我是客，你是主的样子？

他板着脸教训说，“我不需要你支应，你忙你的去。”

“我现在就在忙啊，周姑娘让我来陪客呢！”

袁小虎傻乎乎地说着。

裴衍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他却没有注意到。

……

周茉跟徐三妮说了自己中午要招待裴大人，就不跟她们一起吃饭了。

徐三妮心里酸酸的，嘀嘀咕咕地说，“不守妇道，还没成亲呢，就这么腻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徐姨娘，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先想想自己吧，你这个姨娘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啊！”

王妈妈怨恨她抢了自己的差事，不客气地讥讽说，“人家好歹是过了明路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嘴！”

徐三妮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爬错了床，怨得谁来？

王妈妈哼了一声把她撞开，从车上抱了一捆蒜苗去清洗，半路上去拐去杨掌柜那边，以一文钱一棵的价格，卖了十棵蒜苗和一把芫荽。

二十文钱到了荷包里。

她洗完菜回到厨房，徐三妮发现菜少了一些，质问她是怎么回事。

王妈妈打死不承认自己私下里卖掉了，还嘲讽她说，“识数不识啊，洗菜的时候当然是要把老掉的菜叶子摘掉的，少了不是很正常的，难道你要让主子连坏的都吃下？一点常识都不懂，还要管厨房，哼！我一个月才用多少柴炭，你一个月要用掉多少？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就是穷！”

徐三妮哭得惨兮兮，她去找周县令告状。

周县令阴沉着脸教训说，“知耻而后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算得比她精明，她如何说得到你头上？”

教训完，又劝道，“这种小事你何必放在心里，她在厨房里干了三十多年，手一掂量就知道菜要多少，肉要多少，多少柴禾烧多少饭菜。你才学着，不着急，慢慢来，细细看着她怎么做的，以后做好了，保管她不敢指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