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房:“王爷，身行力至，强则必达成所愿！”王爷公正仁厚，却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行事多少还是有些稚气，心神也还未足够成熟。

“道理本王都知道……”慕依凡负手而立，止步顿足望向海天地平线，海鸟海浪声阵阵。

“张大人，你在辽东任职多年，可知倭国及其它海外国度之事？”

张子房:“回王爷，由于本国造船技艺难以得到突破，我军又不善水战，所以从未出过远海，那海外的事情属下便不得所知。倭寇虽年年过来滋扰被我军俘获不少人，可是都先后自尽而亡并未有活口遗留。”

“噢？”慕依凡惊讶了一声。

随即沉吟了下，忽而笑道:“大老远的跑过来送死，被俘后又自尽，这不很矛盾？他们不是真的不怕死……”

“是被迫的！估计是害怕熬不住酷刑将他们的国家位置泄露出来。”死士不会被俘的。

张子房点头，弯身捡起一颗海螺，一边擦拭着沙子，一边轻笑回道:“王爷说得极是！属下想着他们应该只是一个落后的小部落而已。王爷不知，那些武士身材矮小，着装打扮也很是粗陋，跟个……”

“跟个倭瓜一样对吧！”慕依凡接着张子房的话续道，说完与他相视笑了起来。

心情舒畅了后，继续说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域都有着原生原有的本土植物，比如倭瓜，虽然矮小，但是果实够大。”

张子房闻言抬了一下眉，疑惑中看向慕依凡，有些不确信地问道:“王爷……你这是想出海打回去？”

王爷说了这么多，这才是目的吧！？

倭瓜确实不错，可倭国在海上，极目而不见也，且那么小的部族能有什么资源呢？

慕依凡淡笑道:“知我者子房也！一个小小海外部族也敢来染指，必须要打过去！’

接着叹息了一声:“他们抢了我们的女人跟孩子，此举恐有后患，其意不明而喻！这些倭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是仗着造船的技艺领先于我们才如此肆意妄为！”

这么多年了，那些身在倭国的女人跟孩子想必也与其交融了血统……虽然这些底层百姓所知有限，但是并不妨碍倭国对这边的臆想。

张子房:“王爷，我们连倭寇在哪儿都不知，也没有远航的经验，大海茫茫的，极为凶险异常！”

慕依凡抬手左右比划，缓道:“遣一伍精通水性的私兵，由此向前左右循进勘察！待熟悉后再沿着海岸转一圈！”

沿着海岸转一圈？

王爷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张子房闻言兀自一愣，然后默默低头，捧着擦拭干净的海螺，深情地说道:“海螺海螺，海底看似平静，外面的风浪却是波涛汹涌，你若是攀附得牢固些便也不会被卷到沙滩上变成一个壳子。”说完将海螺递给慕依凡。

慕依凡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手指摸着螺纹，缓道:“……没经验不熟悉可以去克服，跟着波涛浪着浪着就娴熟老道了！哪能放任倭寇继续发展下去！？”

“张大人，生于忧患，此，更何况我们如今就像是这海螺一样，经不起风浪，搁浅在沙滩上只能静待灭亡。”

倭国现在只能想想，还打不得。

南方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北方需要时间休养。

他曾以为只要这天下乱了，再重新洗过一番就好了……可现在，想法渐渐地变了，也明白了当初他们为何会选择愚忠。

‘你们在天有知不会怪我吧……’

虽然不知李七月为执意要求先灭了倭国，然所言之怖，倭寇之野心，令他不得不重视生忧！

毕竟这个部族再小，文明再落后，也已经有了危害他们这边的能力，反观他们对倭寇还一无所知，绝不能任由发展下去。

张子房闻言，认为慕依凡所忧有些言过其实，觉得他太过将倭寇重视，不过见他未有冲动只是打算勘察附近海域，缄默中思忖了一下，觉得也算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毕竟有了经验后能够从海外弄来一些物资也很不错，为此牺牲一些人也是值得的。

“王爷所言有理！属下会安排一伍人乘小船出海先行探索。”张子房回道。

“启程回襄阳。”慕依凡闻言，随即也不作多说，远航的人选他已经有了，先让张子房派人去转转也无不可。

转身而返时，慕依凡听见缓坡上的人群后方里传来一阵喧闹。

“小兔崽子！我见你年幼不与你计较，快快滚！再敢大呼小叫，我就将你丢到盐田去！”

“我不怕你！等我见到王爷我要让王爷打你屁股！”

“嘿！你咋不说你那个大将军爹爹呢！还敢胡言乱语高攀王爷呢！”

“我没有！”

……

慕依凡朝上坡缓步小走，不紧不慢中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张子房。

张子房会意，先行一步走了上去，让此地县令去将那孩子领过来。

附近的百姓在祭天完毕后就被人遣散了，在场的也就一些官员。

附近的盐田上还有很多村民在忙碌着刮取粗盐，慕依凡坐在藤椅上远远地朝那些身影看着。

螭凤在海边上低头寻着海鲜。

少顷，想见的人被带了过来，慕依凡正眼打量着这个孩子。

眼前的孩子俊黑消瘦，身板站得挺正，见了他也不畏惧，反而与他一样在打量着。

短袖衣短裤，气色瞧着不是很好，倒是那双眼睛，很精神，给人一种很不好惹的感觉。

不知怎的，在那倔强的目光里倒是有几分王虎的影子……慕依凡的嘴角泛着淡淡地笑意。

郑甲同样也在打量着慕依凡。

县令:“郑甲，还不下跪拜见王爷！”

邓甲朝县令看了一眼，再次看向慕依凡，接着直挺挺地跪下，“我不知道怎么拜见……我娘得病了，我爹他不知道……你要救我娘！”

县令见郑甲毫无恭敬，且言语无礼，正欲出声教训，便被慕依凡抬手制止。

“你娘得了什么病，可是缺钱？你爹为什么不知道，是因为不在这里吗？”慕依凡问道。

“大夫说我娘患了绝症，我家没钱吃不起药。娘说我爹叫王虎，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王爷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娘！我娘她快不行了，她只说让我来找你……”郑甲说着说着就哭了。

王虎居然还有个儿子？

同名同姓不会这么巧吧！？

这么小的孩子，说话回答倒是口齿清晰……

慕依凡闻言心中疙瘩了一下，遂即起身走近蹲下，“你今年几岁了？”重新在郑甲的五官上仔细打量起来，越看越像。

“三岁半！”郑甲抬手抹了一下眼泪，那硬气的表情像是不想被人看见看轻。

三年前？慕依凡回想了一下，倒也对得上，可王虎从未在他们面前提及过。

“起来吧！带本王去你家看看。”慕依凡摸了摸郑甲的头。

盐场后不远便是平原稷田，一望无际的绿浪。

郑甲的村子在东南边，离盐场很近。

村里从南边河湾处引得有一条河沟，几架水车正在悠悠地转着。

“娘！我回来了！娘！我见到王爷了！”郑甲到了家门口，撒开腿就跑了进去。

慕依凡扫视了一眼，很有特色的民居，房子是半墙半木的结构，跟这里的很多渔家都一样，家门口都会有一片空地，只是没有院墙跟围栏。

房屋的墙壁下部分是用稷杆混合泥沙砌成，上部分是木质结构，用着贝壳跟海螺装饰。

院子里晾晒着一些海货河鲜，生长着一颗很漂亮的红树，上面还挂着很多彩色的贝壳，风一吹，摇晃碰撞中清脆好听极了。

红树下架着一副渔网，旁边的矮凳上放着一把钩梭，地上还有一滩血迹。

生活环境是远比盐场里的那些村子要好的，只是这血……不免让人多想了一些。

……

半年前，胡军攻打西凉，只因庭州是靠近边关最近的，所以被攻下的县城远比关内河东河北要多。

胡军撤走后，庭州总督效仿邹子良宴请了本地的豪商地主乡绅等人，从他们身上狠狠地薅了一笔钱财跟粮食……

虞府也没能例外，这次元气大伤，功德无量，受到剥削的众人纷纷联名写了一道指控状子送去了长安。

苏绾青在胡军来袭之前就跟虞府的家主谈好了合作，价钱也都定好了，可是谁成想定金都付了，最后却是出了变故！胡军撤走后虞府家主这老东西他居然反悔了，一直卡着人不装车，又白白让她等了两个多月。

苏绾青一改之前处惊不变万事从容淡然之态，此时冷眼蹙眉中火气腾腾，气得拿出契约拍在虞老爷身旁的桌上，重重地拍在上面怒声质问。

“虞老爷！我们当初可是白纸黑字都说好了的啊！你看看！这契约都签了，定金也都交了！现在你们却迟迟拖着不装车，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

华蜕坐在下方都看呆了，认识苏绾青这么久，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暴躁狠厉。

虞老爷主持家业大半辈子，威严不得侵犯，此时却是承着一个女人的怒火，还被当着众多丫鬟的面被苏绾青指手画脚，当即暴跳如雷坐不住了，起身皱眉中朝她沉声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