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一袭青绿色长袍。

三千青丝垂落。

本该温柔至极的眉眼，此刻却被焦急填满。

来的不是别个。

正是栾青。

也是秋野心心念念的青鸾。

栾青出现时，秋野就让9958悄悄从窗户溜了，而眼下面对久违的爱人本身，他却没与之相认。

“我为什么不该在这里？”

他问道。

栾青骤然沉默。

眼前的少年黑眸黑发，仍旧是最开始的纯粹模样，如果没有那件事，他将会就那么开心无虑地长大。

可他要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他那个所谓的师父，许多年后会将他剥皮抽筋？

栾青说不出口。

所以他没有明说，只是含糊其辞。

“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你不该待在这里。”

“我带你走。”

说着他伸手抓向少年的手腕，想要带他离开。

然而少年躲开了他。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刚刚拜了师，还收了拜师礼，师父和师兄弟们都很好，我想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生活。”

栾青闻言身躯一震。

他看着眼前纯粹的少年，眼前慢慢浮现他躺在泥坑里的濒死模样。

“不是这样的。”

他摇着头慢慢后退。

眼里满是痛苦。

“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也不应该遇见宁海楼。”

“错了。”

“全都错了！”

伴随着栾青一声又一声地错了，秋野周围的空间突然开始扭曲变形，他身处的这个世界也地动山摇起来。

桑夜说这是个循环世界，只要事情没有按照青鸾所想的进行，这个世界就会分崩离析，之后再重组。

秋野猜想，青鸾大概是想将事情扼杀在摇篮。

只要他没有遇见宁海楼。

那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这应该也是青鸾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在说他不该在这里的原因。

大概是在青鸾构建的世界里。

他从来没遇见过宁海楼。

更没有踏进镇灵门。

可是已经腐烂的伤口，如果不挖掉腐肉，是永远都不会好的。

这件往事不仅是他的腐肉。

也是青鸾的。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已经不再逃避，他也不会允许青鸾逃避。

“什么错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还有，你的脸色真的好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秋野装出一脸懵懂的模样，他仿佛没有感受到那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动静，只是向前一步，牵住了栾青的手。

温热触感袭来。

栾青纷杂的思绪骤然停滞。

秋野牵着他走到床边，而后将他按坐在床上，又把他推着躺下。

“不舒服就要好好休息。”

“我把我的床借你躺。”

少年趴在床边，眸光比春光还要明媚，栾青看着那双桃花眼，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于是空间停止撕裂。

晃动的大地也恢复安宁。

只是栾青心中却难掩酸涩，他的阿野明明这样好，明明坚韧又善良，为什么非要让他遭受那些呢？

“睁着眼怎么休息？”

秋野伸手盖住栾青的眼睛。

“你不要怕，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栾青握住他的手，声音沙哑，“你留在这里真的会发生不好的事。”

“跟我走吧。”

他说跟我走吧。

可语气却充满了哀求。

仿佛有一种秋野不答应，他下一刻就会碎掉的感觉。

秋野一点都不想见栾青这样，天知道他多想答应他，但就算离开了，又能怎么样呢？

宁海楼依然存在。

他依旧会寻找那些身具灵气的孩子，并吃掉他们。

没了秋野。

还有下一个李野赵野。

最重要的是，栾青也不会放下执念，这个世界会一直存在，并且会一直循环下去，永无止境地消耗着他的力量。

能改变这一切的不是栾青。

能改变这一切的。

只有秋野自己。

也只有身在这个世界里的秋野本身去破局，才能彻底结束这一切。

所以秋野才是最初那个黑发黑眸的模样。

所以秋野没有跟栾青相认。

因为这一次他想拯救的，不仅仅是那个曾经的自己，还有因他滋生了执念心魔的栾青。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栾青一怔。

随后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是真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会这么敏锐，直接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明明现在的他们还没有……

秋野看着栾青泛红的脸颊。

嘴角一弯。

咧出个笑来。

“我就说嘛，哪有谁一上来就能说要带别个走的，原来你真的喜欢我啊？”

小神龙支着下巴。

“我不是那么随便的龙，不过你看起来挺顺眼的，所以我给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

这话看似游刃有余。

可飘忽不定的眼神和泛红的脸颊，到底是出卖了主人的心思。

栾青遇见秋野时，秋野已经是竖起尖刺的刺猬，他对谁都冷眼相待，也不肯交付信任。

就连情绪都藏了起来。

后来他们拥抱接吻，睡一张床，成为亲密无间的爱人，他也很少见到秋野天真烂漫的那一面。

因为那样的秋野。

在栾青遇见他之前，就被宁海楼杀了。

眼下栾青看着脸颊泛红藏不住心事的少年，只觉眼睛酸涩得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但笑容比泪先一步到达。

“不是！”

“你怎么又哭又笑啊！”

少年瞪大眼，惊奇地看着他，随后脸上浮现调侃神色，“我说你该不会是听到我说给你追求我的机会，高兴得都哭了吧？”

他昂起下巴。

满脸的桀骜不驯。

“我可告诉你，我小神龙秋野可不是那些野花野草，随便说两句好听的就能追上，我难追着呢。”

栾青那点伤春悲秋的情绪。

这回彻底没了。

他唇角上扬，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我也没追过谁，更不知道小神龙怎么追，不如你跟我支点招，教教我怎么追你？”

秋野心中感叹。

他才刚开始建墙，这只鸟就已经开始搭梯爬墙了。

他还真是小瞧了他。

“那不行。”

小神龙双臂抱胸。

“我要是告诉你怎么追，那跟直接给你开后门有什么区别？”

“反正我只给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具体怎么追，那得看你自己的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