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屏障外，那个唯一还站着的美妇人好像听到什么，她目光像是穿越千年，对着屏障的方向微微一笑。

鹿嫣怔怔地瘫坐在地。

泪水一滴一滴从红色鲛纱滑落，却没有在鲛纱上留下半点痕迹。

她看着最后倒下的月芸，脸上还带着安详的笑。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回到过去，也没办法改变他们的结局。

是的，鹿嫣早就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梦里。

这就是真实的三千年前，狐姥姥刚刚出妖界的时候。

这时的鲛宫刚刚下沉海底，这些好客的鲛人也还没成为圣地里的死气沉的模样。

她以为她有机会的，她以为她可以阻止的。

“慕容禹，我疼。”

这次，娇气的声音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可却有一只冰冰凉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擦拭她的泪水。

鹿嫣期待地抬眸望去。

却对上一双乌金的眸子。

白秋池看清少女眼底闪过的失落，温声道：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他们的选择。”

鹿嫣怔愣着看着白秋池。

“可，为什么？”

面容苍白的男子轻声说：“因为，这就是注定的。”

鹿嫣红着眼眶，吼道：“我是问，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既然救不了那些鲛人，那她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白秋池微笑着看着少女，温柔道：“因为，你来帮他们解脱。”

鹿嫣眼睛目不转视看着他。

她缓缓开口：“解脱？”

白发男子颔首，他看着鹿嫣伤心的模样，很想伸手摸摸鹿嫣的小脑袋，但他最终并没有。

他定定看着鹿嫣：“对，只有你，才能让他们解脱。”

鹿嫣：“那我，怎么才能让他们解脱？”

白秋池露出安抚的笑容：“你会知道的。”

话音刚落，白发男子的身躯就在鹿嫣面前慢慢透明。

乌金眸子中倒映的少女，也在慢慢消失。

鹿嫣对着白秋池消失的方向愣神许久。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她周围的金色屏障还在。

契木却早就不见踪影。

她缓缓站起身，往那些鲛人倒下的方向走去。

金色屏障随着她移动，但鹿嫣想伸手扶起月芸，却发现她怎么都碰不到他们。

鹿嫣蹲在恢复的白玉神女像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鹿嫣看到跌跌撞撞跑来的南溪。

他如提线木偶一般，麻木地看着一地的鲛人尸体。

几只小鲛人还会趴在那些尸体上哭，他却好像哭不出来了。

鹿嫣叫了他几声，南溪都好像听不到。

鹿嫣的时间开始加速。

她看着南溪，把地上没有气息的鲛人，一个一个抱进圣地，放进圣水茧中。

直到把最后一个鲛人放进圣水里，南溪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久久爬不起来。

少年本来就受着重伤。

等少年重新爬起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几只小鲛人赶出鲛宫。

虽然少年凶巴巴的样子很可怖，但鹿嫣看到，少年几乎把鲛宫所有的好东西，都装到了扔给几个小鲛人的戒指里。

他把许多族人掉的珍珠，扔在圣地外。

从此，用自己的力量维持着圣地。

直到有一天，鲛宫又开始轻微动荡，少年跑到神女像前，冷笑一声，开始围着神女像转圈。

鹿嫣歪着头，看他不知道转了多少圈，鲛宫才停止动荡。

少年又回到圣地维持力量。

如此往复。

这天，鹿嫣从金色屏障中醒来，外面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鹿嫣看到那个围着神女像转圈的少年，不知何时褪去稚嫩的面孔，倒在他曾不相信的神女像前，再也没有醒来。

海底没有风，鲛宫再没有一条活着的鲛。

鹿嫣的时间又开始加快，她看到神女像从白玉模样又变回普通石像，看到鲛宫在几次动荡下变得破败，灰暗。

月芸曾送她的那些，没做成裙子的鲛纱，也一直在原地，纤尘不染。

而那个倒在神女像前的少年，不知何时，已化为一堆带着鱼尾的白骨。

鹿嫣想上前把那堆白骨送回圣地，却还是怎么都碰不到那堆白骨。

直到一个熟悉的老妇人出现在神女像前。

她叹着气，拿出一块玉符，放到白骨上。

白骨瞬间化为灰烬，只余一颗美丽的蓝色珍珠，落到灰烬上。

狐姥姥没有动，她静待玉符发挥作用。

渐渐的，一道透明蜷缩着的身影，出现在玉符下。

身影刚刚睁开眼睛，就听见狐姥姥对他说：“你要好好修炼，这个玉符里面有功法，记住，你有一天，要等一名少女从海上经过，她拥有极品倾覆果，你把她带到圣地，让她入惘生之境，就能唤醒你的族人。”

少年好似还没反应过来，狐姥姥便消失在他眼前。

少年在原地蜷缩许久。

才捡起功法，开始修炼，成为一个海里闻名的厉害鬼修。

鱼见鱼嫌。

几千年没有人维持的圣地，圣水中竟还存着些许神力。

只是神女像，早就斑驳不已。

少年修出实体，但他的鬼修的力量，没有办法再维持圣地。

他不知出海从哪里找来一颗浮容珠，放到圣地柱里，维持着圣地的力量。

然后，他便一直守在圣地，守着他的族人。

偶尔会出去，带回一些人，能看出，那些人同他是合作关系。

直到这天，三个鹿嫣眼熟的人出现在鲛宫。

南溪让他们看着他刚带回的少女，他去引开另一些人。

三人均笑着答应了少年，保证会看好少女。

但等南溪一走，三人抬着少女就走。

还布置了传送阵，准备把她扔进去。。

到这里，鹿嫣就清楚了。

但这南溪实在把她看得拳头都硬了。

竟然真的就这样把她一个人，放心地扔给那三个人。

不行，回去指定让混元再揍他一顿。

时间走到这里，鹿嫣的眼前又黑了。

再睁眼，她不知何时，飘在斑驳的神女像正前方。

鹿嫣试探性向前摸，果然，那层金色屏障早就不见踪影。

她能摸到神女像了。

在她的手触上神女像额心瞬间，鹿嫣仿佛又看到那座发着光的白玉神女像。

霎然间，深蓝的海水消失了，暗沉的大殿也消失了。

这天地间，好像就剩鹿嫣，与她手指触碰着的神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