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营离开仪州的那天，天气阴沉风大。

宣风榆经历了几近身败名裂的罪名之后，就被禁足府邸“养病”。此刻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眼前是没有尽头的遥遥无期。

宣雪蒨红着眼睛过来给他送饭，在旁轻声安慰：“兄长……”

宣风榆没有搭理她，只暗地狠狠咬牙。

总有一天，他想着。

总有一天，他要让她和李青原，为他今日所受一切付出代价。旁边宣雪蒨从未见过兄长露出这样的阴森冷漠的神色，吓得瞬间红了眼，心如刀绞。

卓妄言的车队则一直送烛阴营直到城外。

他难得的，今日倒是换上了一身不沾一点荼蘼红色的浅金墨竹衣，依旧是满面微笑。

“君侯，夫人，此去山高路远，还望保重。”

一定还会再见的。

他茶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她依旧抱着李青原手臂的那只手。

下次再见的时候，他会让她心甘情愿放开那只手。让她臣服于他，求着在他身下婉转求欢。

互相躬身行礼时，他如此笃定。

殊不知慕华璃亦在期待下次见面。

卓妄言。下次再见的时候，我可再没有这么简单放过你。

有一件事，慕华璃至今不曾拆穿。

她还在等，等她详细筹谋彻底扳倒卓妄言的那一日。在那天之前，有一个问题她会努力忍着不会问。

卓妄言，你们俩……到底凭什么处处瞧不起李青原啊？

不觉得荒谬吗。

镇远侯即便是拖着病体，仍旧既能抗击北漠百战百胜，又能尽力照顾贺兰百姓。上任三年，贺兰百姓在他治下安居乐业，手下众人亦对他崇敬信服。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却无论是功绩还是人品，都是卓妄言和宣风榆这等人远远望尘莫及。

宣风榆也就算了，好歹还考了个共鸣。而像卓妄言那种靠家族庇荫、连心上人都不敢娶的货色，还成日如此上蹿下跳，到底想要拼命证明什么？

他是怎么敢跟李青原比的啊？

莫不是自负门第高贵、外加美貌，就以为自己天生人上人，足以与李青原这些年实打实的辛苦与功绩匹敌吗？

……羡慕妒忌，着实丑陋。

慕华璃如今算是看透了，能做出这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匪夷所思之事，多半是卓妄言和宣风榆他们自己心底也知道，自己除了脸和家世之外什么都没有。

却又习惯了被人高高捧着，不甘居人之下。

这样的人，成日看到隔壁李青原认认真真做事、得了功绩，有了天家嘉奖、又有百姓爱戴。自然在那里嫉恨万分、无能狂怒了。

殊不知，越是这般嫉妒狭隘，越是会被别人远远甩在后面。

实在令人轻蔑。

……真讨厌。

慕华璃暗下觉醒，日后必然回头收拾这两人，尤其卓妄言。

这好像还是她人生第一次，并非出于利益考究，而是出于淡单纯的厌恶，想要将人从高位拽下来丢在看不到的阴暗角落，眼不见心不烦。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利益考究。

既将他们拉下马，也能让整个仪州乖乖做贺兰的后花园了。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虽然卓氏一族在大煌根深蒂固，想也不是那么容易拔除。但慕华璃坚信，以卓妄言和宣风榆那种难救的性子，想要他们吃一堑长一智改邪归正，从此做个好君侯、好刺史，多半是天方夜谭。

那就好办。自负之人，日后只要她愿意留心，可以拿捏两人的把柄必然不少。

反正贺兰在仪州，她已经暗暗埋了崔文月兄弟俩。

来日方长，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