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妄言今日依旧是一身红衣，山风烈冽，他衣袂飘飘。

一如既往的俊朗逼人。

却是满脸无辜，微微皱眉，装模作样地扶额叹道：“竟真是我表弟风榆，唉，这实在是，家门不幸。”

宣风榆肩膀剧痛。

四目相对，远远看着卓妄言站在李青原身边，他愣了片刻，终于有这么一瞬间的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事到如今，他也终于忽然明白过来，之前慕华璃眼中的一丝悲悯，究竟意味是什么。

这就是个局。

一个连环局。一个贺兰与仪州心照不宣一起设下的，单单引他入瓮的局。

所有人都早早知道这是个局，唯独他像是个没头没脑的傻兔子，梗着脖子往里钻。而她不仅看穿了这个局，甚至刚刚还想过留给他一线机会，她让他跟她去贺兰！

他却没有听懂，以为她在羞辱他。

哈哈，哈哈哈。

他多傻啊。

宣风榆苦笑，眼神有些癫狂。

他不知道这个世道怎么了。从小，他刻苦读书，才学出众，可是喜欢的小姑娘根本不多看他一眼，直接毫不犹豫去攀高枝！

他不服，他憋屈，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多年，终于考得功名，亦成长了，足以为可以叫落魄的她刮目相看。可结果呢？

这些日子，他在她眼里，究竟愚蠢成什么模样？

不过是个被表兄利用，被所有人利用，直至死到临头才后知后觉的替死鬼，愚蠢又可怜。

宣风榆喉咙里发出两声怪笑，忽然挣扎着想要起身，他的双眼瞳孔里跳跃着愤怒的火焰，他距离她不过三五米而已，他这一刻什么都不想管了，他突然想要干脆一了百了、不让任何人得意——

他要当场立刻亲手将她掐死！哪怕一命换一命！李青原，卓妄言，还有她……

这世上所有人都背叛他、不要他。他却要他们统统再也不能嘲笑他！

他在慕华璃眼中，看到了一瞬的惊愕与害怕。

可仅仅只有一瞬，他才刚起身而已，又被李青原一箭精准射在腰间。

卓妄言就站在李青原身边，丝毫没有阻拦。

身后的所有仪州官员权贵，亦统统也没有阻拦。不仅如此，他们简直是对眼前一幕义愤填膺。宣风榆不仅绑架镇远侯夫人，而且刚才明显想杀的那群贵族青年，有很多都是他们同僚的家的子弟、甚至他们自己的子弟。

宣风榆究竟想干什么，疯了不成？所有人眼中都是分明的愤怒、不解与唏嘘。

宣风榆跌倒在在雪地之中。

一切……都腐烂了。

一朝一夕之间，他自知在仪州已是天地不容。

他闭上眼睛，想着他这些年在仪州与人为善，那些与他交好的同僚，往后只会像看怪物一样看他。随即画面又回到曾经当年，阳光下的无花果树，两小无猜言笑晏晏的笑意。

他咬牙颤抖，心如刀绞，他的唇都咬出了血。

为何一切变成如今这样？

是她，都是她的错。

都是慕华璃的错，若是小时没有她这么一个邻居，他又如何会冲昏头脑毫无防备，沦落到如今这般？

这些年孤苦无依、好容易重振家业的辛苦不易，而这一切，全部因为一个女人，都毁了。

她是他的劫吗？

可她凭什么始终高高在上，屹立不倒？这一刻，他恨不得能让慕华璃也感受一遍他所遭遇的痛苦、忽视、残酷。

不对，应该让她遭受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