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忽然变得很安静。

宣风榆的手在颤抖。

记得小时候父亲教他下棋，一直告诉他人在怒急攻心的时候最容易犯错，而一旦犯了大错、乱了方寸，棋盘上被人乘胜追击、灭马斩车，很快就会被将军。

要冷静。

要冷静，要想办法，可是。

他又看了慕华璃一眼，女子双目格外明亮，那张秀丽的脸混杂着柔弱的泪痕和一丝全然不相称的笑意，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

“……慕华璃。”

他喃喃，不知为何，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仿佛终于被迫断舍离什么收藏已久的旧画作，指尖在那宣纸上依依不舍，但心意已决。

必须要舍了。

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突然抬起手，吼道：“把他们全都拿下！所有人，全都拿下！”

那群纨绔闻言愣住，脸色煞白。

“宣风榆你！”

而身后侍卫这边，在片刻的迟疑之后，随即便听令一拥而上。

宣风榆咬牙，看着那群纨绔被全部拉下马来，被反剪双手制服，目光越发寒冷。

是啊，看到了吗，就算被看到又如何？一个女子和十来个花拳绣腿，当然不是不能是仪州州府训练有素的精锐侍卫们的对手。

“拿下所有人，嘴巴全部堵上。”

他想，他是真的疯了。

但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能做呢？他又还能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堵上嘴巴，然后把全部人一并杀死，反正不过十几人而已。虽说都是仪州权贵之子，但此处毕竟荒郊野岭四下无人，只要他做得足够干净利落又有谁能知晓？

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连同慕华璃一起，剩下的后续，就再推到山匪盗贼、或者别的人身上。总而言之，只要不让人追查到仪州侯府就可以，只要做得干净，就没有人能追到。

这是唯一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

宣风榆垂眸，咬牙重新抽出尚未擦拭仍染着血迹的弯刀。

侍卫把慕华璃推到他的马前，宣风榆高高在上地用刀尖挑起慕华璃的脸庞。他再一次看着她那张美丽倔强的脸，虽然心已沉烬如灰，却荒谬地发现自己还是想要最后再看一眼——

看一看她最后一刻向他求饶、屈服的表情。

死在这里，你很不甘心吧？

但那是谁的错呢，慕华璃？从小到大，你总是这样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你逼我的。

“动手。”

动手，杀掉所有人。最后杀你。

最后杀你，或者，把你一个人留下来。留在自己掌心，绑回去藏起来，藏到再也没有别人……能够找到的地方？

“动手！！！”

手下们闻言，这次不再有犹豫，纷纷拔刀雪亮，冲着各纨绔们而去。

一箭破空。

就在众纨绔疯狂挣扎的当口，就在即将血溅当场的请客，一支黑色的重弓羽箭，凌厉射穿宣风榆的肩甲。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宣风榆直直射下马来。

不远处，另一侧的山头，白雪之下有浅浅枯草色。李青原面如寒冰手持黑色重弓，身后不仅有黑压压的烛阴营，还有一大批神情惊愕的仪州众官员，以及……仪州侯卓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