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河
作者:夏天的冰 | 分类: | 字数:43.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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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农民宋春来
烈日炎炎。
王宝奇从面粉厂厂长位置退休下来,专职全村农副业生产。他和吉庆领着生产小组成员,检修过联合收割机,就等着麦穗熟透。
宋王阁村早就实现机械化,麦收也不用着急。等着麦粒干透,五台收割机轰隆隆齐上阵,一天时间,平头大卡就能把全村一千五百亩麦子全部运到仓库。之前和之后的时间,他们会辗转到全市各地,收割、运输、存储,收麦子的钱,扣除收割和运输费用,直接把麦子运回。这种模式已持续十多年。
今年有些特别。春来说了,把他家和大光家的麦子留下来,靠手工去收。
“你怎么了,忆苦思甜?”王宝奇不解。
春来笑笑,没说话。
今天王宝奇似乎明白了,又更糊涂。春来和宋正爷俩,各拿一把镰刀,站在地头子上。
“真是一对疯子。”王宝奇哭笑不得,挥手赶走想劝说春来的吉庆和吉祥:“别管他们,管也管不了。”
吉庆歪歪脑袋,不上前,也不走,盘腿坐在树荫下,抽着烟,远远看着爷俩。
“咱这就开始了。”春来冲宋正点点头:“五亩麦子,换你八个月时间,你小子又赚了。”
这是春来让宋正回家收麦子的目的。大光家原来有五亩麦子,春来家有八亩地,春来以劳动换时间,如果宋正把五亩麦子手工割完,那就抵剩下八个月时间,按协议给他一千万,然后给他完全自由。
“很累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春来又笑着说。
“只要你不后悔就行。”宋正满不在乎地说道。
“老子早就后悔了,让你太轻松地拿到剩下一千万。”春来哈哈笑了两声:“开始吧,爷们。”
“有点不公平,你是八亩。”宋正挥了挥镰刀。
“那你要比老子割的快才行。”春来说着,弯下了腰。
宋正本来不同意,都什么年头了,还手工割麦子,这不是巧立名目羞辱我吗?但春来说了,他陪着一起割麦子,还比他多出三亩地。他毫无拒绝理由,他不想输给春来。
从小到大,宋正还从没割过麦子。他双腿并拢,弯下腰,觉得很费劲。割了两把,不由直起腰来,看着春来。
春来前腿蹬,后腿弓,向右侧着身体,动作很是娴熟。宋正见样学样,也撇开了双腿。
这种滋味很不舒服。过了不一会,宋正就觉得双腿发酸。头顶烈阳也散放着无尽能量,宋正浑身是汗。他想脱掉身上工装,但春来提醒过他,麦芒会刺挠他的胳膊。他只能要紧牙关。
到了晌午,宋正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他肚子里灌满了水,嘴唇依然干的慌,四肢已出离酸痛,变得麻木。脑子也开始晕眩,而头顶之上,依然万里无云。
他回到了地头。吉庆带着吉祥来了,扎下一把偌大的遮阳伞,给田野之中撑下一片阴凉。宋正也不觉得脏,一屁股坐在地上。事实上,他浑身上下已经脏不可耐,两只手手背已变成黑色,那是汗水和泥混搭的颜色。他大口喘着气,又灌下一杯凉开水。
春来却变成一个肉体组成的机器,仍在割着麦子。宋正感到了愤怒,觉得春来又是在故意羞辱他。他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站了起来。他不想跌份,他要维护住自己颜面。
终于熬到了傍晚,宋正已经虚脱的像一堆烂泥,坐在太阳伞下,双眼无神。春来叫他回家,他不回,要睡在河堤上。他说,河堤上凉快。
吉庆开拖拉机,把麦子运到麦场,又回来,硬拖着,把他拉回家中。
浑身刺挠的难受,冲过热水澡,手臂被麦芒拉出了红痕,有些刺痛。脸上也火辣辣的痛,是和炽烈阳光亲密接触的结果。
小翠做好了饭,四菜一汤,水煮花生,炒豆腐丝,炒鸡蛋,还有一盘猪头肉,三十年前麦收标配,也是除了过年最为丰盛的晚饭。还有啤酒,与之前相比,这属于一种奢侈。
一家三口,围坐在小方桌前。春来打开啤酒,递给宋正一瓶:“来,陪你爹干了。”说完,春来举起酒瓶,昂起脖子。
“你这哪像集团老总?”宋正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春来干完一瓶啤酒,抹抹嘴:“对喽,这几天我不是公司老总,你也不是大学生,咱爷俩就是农民。”
“你是,我不是。”宋正抬头,咚咚喝酒。
春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宋正喝完酒,扔掉酒瓶子,双眼瞪得吓人:“我不想当农民,可你非要我回来当几天农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有错,你可以骂,也可以打,但请不要以这种方式羞辱我!”
“想多了,老子怎么会想办法羞辱儿子呢?”春来心平气和,脸上还略带着微笑:“你小子今天进度很慢,像你这个年龄,一天割一亩麦子实属正常,而你不过割了八分地,明天赶上来。”
“行,我奉陪到底。”宋正狠狠地说。
吃过饭,他早早睡觉。第二天天不亮,他穿衣起床,披着朝霞,来到地里。
不就五亩麦子吗?老子顶得住。待收割完毕,老子重获自由,远走高飞,从此咱俩谁也不认识谁!他已经恼恨的咬牙切齿。
吉祥从外地出差回来,得知消息,拉着吉庆,想过来帮忙。春来到底怎么了,人家宋正好歹是大学生,从没干过农活,就这么蹂躏?这架势比后娘的心还狠毒。
他俩被春来目光逼退,只能望而却步。春来变了面孔,冲两人微笑:“就凭宋正这样的劲头,是不是说得上孺子可教?”
“是可教,你是要让他回村里种地吗?”吉祥傻愣愣地问。
“既然他不承认自己是农民,那就让他知道农民的苦。”春来哼了一声,拿着镰刀去割麦子。
吉庆终于忍不住,大声埋怨:“就你能,多大年纪了,还逞强,热昏了,千万别怪别人。”
春来扭头,瞪大了眼睛:“你们俩也觉得自己不是农民了?”
吉祥见状,拉着吉庆就走:“我俩啥也没说。”
吉庆说的倒也是实话。手握镰刀割麦子,多少年前的事了,这和是不是农民没有直接关系。眼下,也没有人再傻乎乎的这么干了。
春来却是那么执拗,简直奇葩一般。不过,他也感觉到了疲惫。到了第三天晚上,他面带疲惫。吃饭时,宋正心里有些不忍:“你折磨我就行了,干啥还要折磨自己?明天你别下地干活了,我自己去,保证割完剩下的两亩麦子。”
春来顿时来了精神,笑道:“不是折磨,是磨炼,不只是磨炼你,也是磨炼我自己。”
“不是,您心理有问题了?”宋正莫名其妙,觉得春来不可理喻。
春来笑着解释道:“我是在告诉我自己,我是不是什么老总,是农民宋春来。”
宋正还是不明白,使劲摇了摇头:“这还不是有病?您就是大老板,不是农民宋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