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妮立刻翻过身来，面对着贺炎。

“贺炎，生产队分鱼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我哪有那种未卜先知的能力。”

陆佳妮当然不信，她说：“可是我觉得你有呀！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贺炎没反应。

“贺炎，你说说呗。”她的声音又娇又嗲，让他瞬间没了抵抗力。

他脑子里甚至瞬间想到一个危险的问题——倘若是在战争年代，他会不会属于那种意志不够坚定的败类？

最终他还是把这两天的铺垫告诉了陆佳妮。

原来，从大风大雨那天之后，去帮桂兰婶子料理她丈夫的后事开始，贺炎就明显感觉到陆佳妮对这个小山村有些抵触。

她不止一次跟大妞二妞说，让她们俩以后一定要努力学习，离开这里。

贺炎当时就想，她应该也希望离开这吧。

后来又听到她和那俩孩子说，她也想离开这，去镇上生活也比在这里好。

贺炎听到这话就开始做铺垫的工作，他故意在那位看不惯他的生产队副队长面前说了一些话，做了一些事。

果不其然，这位副队长一点也没有让他失望，恰到好处地领悟到贺炎想要表达的意思——倘若我顺利离开这个地方，以后绝对不会再回来，而且有机会我会让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不得好过。

副队长想来想去，对号入座后觉得，他本人应该是贺炎来到村里之后，和贺炎最不对付的一个人。

当年，贺炎的奶奶去世，他上山砍柴做棺材的时候，也是副队长率先发现，并且召集村民去阻止。

这之后又是贺炎救了外地来的专家的命，他本来还以为能够通过这个机会立功，然后调到公社去，结果贺炎非常不给面子，直接戳穿他编的故事。

贺炎并没有把那些细节的事情告诉陆佳妮，但也不妨碍陆佳妮充分发挥想象力。

临睡前，陆佳妮说：“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还是得闹一闹！”

陆佳妮就是看不惯贺炎被人欺负，她就是这么护短！

第二天早上，陆佳妮都没等桂兰婶子来催促，趁着贺炎去后山查看他昨天设置的陷阱有没有收获，她拿着之前被房梁压扁的搪瓷盆，还有一根木棍，直奔副队长家。

“铛铛铛铛啷！”

一声急促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山村的清晨宁静。

正在上茅房的人，吓得差点掉坑里。

被吵醒的孩子揉着眼睛问大人——“打仗了吗？”

已经醒的大人也不解——出什么事儿了？昨天晚上家家户户吃炖鱼，比过年还开心，一大早的搞什么呀？

就连村南边的知青宿舍都能听到不小的动静。

许静雯烦躁地捂住耳朵，“穷山恶水出刁民！烦死了！”

已经从医院回来养病的周东文，昨天晚上仗着自己是病号，多吃了两个鱼头，这会儿被吵醒后，也觉得不那么幸福了。

副队长的老婆率先跑出来，看到陆佳妮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她丝毫没有欺负人的自觉，她非常符合当下农村泼妇的样子，双手叉腰，唾沫横飞——

“好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臭丫头！一大早跑到我们家来撒野……”

“铛铛铛铛啷！”陆佳妮直接用敲盆的声音打断她。

“陆佳妮！”

“铛铛铛铛啷！”

只要对方一开口，陆佳妮就开始敲。

如此几次之后，这位妇女就彻底偃旗息鼓。

而这时候，左邻右舍的人纷纷起床来围观，虽然眼角的眼屎不少，但是也不妨碍大家吃瓜的热情。

如果是结婚前的陆佳妮这副样子，大家肯定会觉得见鬼了。

但是最近这些天，村民们都能够感觉得到这个小丫头可不一般。

陆佳妮其实也是需要观众的，人来得差不多之后，陆佳妮终于用嘴巴取代了敲盆。

“让你男人给我出来！让他给我解释一下，凭什么不给我们家分鱼！”

其实这会儿副队长已经躲在门后，他跑出来的时候衣服都没来得及穿。

他曾经设想过会被贺炎找过来兴师问罪，而且根据他对贺炎的了解，贺炎这个人其实挺高傲的，他对付这种高傲的人有的是办法。

只要不要脸就行。

贺炎这种骨子里满是傲气的人根本不屑于跟不讲理的人多说一句话。

万万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陆佳妮！

而且这次陆佳妮又一次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她竟然敲着脸盆就来了。

这是要比谁更不要脸吗？副队长突然没信心自己能比得过陆佳妮。

这丫头最近邪乎得很，跟谁都直接杠。陆家那么一大家子，一个个吃了哑巴亏，忙着内斗，根本没能有机会去收拾她。

副队长只能指望着自己的女人能够给力一点。

“不给你分鱼，是整个生产大队做的决定！是所有社员做的决定，你怎么专门来找我男人！有本事找你爷爷奶奶你大伯二伯四叔，找你堂哥你堂姐去啊！昨天大家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都是同意的！你其他人不去找，专门来找我男人，你什么意思呀？”

“既然你男人做得合情合理，干嘛要做贼心虚，躲起来当缩头乌龟。让他给我出来，让一个女人站在前面给自己当盾牌，算什么男人！”

对方被噎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怎么吵，她说：“我男人又不是闲的，平时村里的事情已经够忙的，还要应付你这种找茬的小丫头，他忙得过来吗？”

“确实！副队长真的很忙，忙着想怎么调到公社去。为此，想冒领别人见义勇为的功劳、忙着捞好处去县里送礼、忙着鼓动隔壁庆阳村的人去闹事，让我当不成老师。忙着给人介绍工作，收了礼之后，其实根本没办事儿，却跟人说还有另外关系更硬的人空降……”

听到这番话，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大家都知道副队长这个人有些滑头，但是万万没想到他背地里竟然做了那么多事！

冒领见义勇为的功劳是牵扯到贺炎，他们当时没人站出来为贺炎说话，毕竟贺炎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鼓动庆阳村的人去闹事让陆佳妮当不成老师，他们也知道，也不会为陆佳妮说话。

但是收礼不办事儿，可就跟他们当中很多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