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川心里唏嘘不已，他以为沅陵只是感念沅氏给了他可以果腹的日子和一个尊贵的身份，一心为沅氏卖命。没想到，他爱着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沅莞。

沅莞根本没在意过沅陵的心意，她这辈子从生到死，都在为沅氏谋划，为自己的儿子筹谋。

可他不在意。爱没有聪不聪明，只有愿不愿意。

那姑姑的真心算什么呢？感情这东西，是无处说理的。

“你也看到了，邪物害人，它们是喝人血的，你忍心看着靖国无辜的百姓被它们祸害么？带着它们走吧，永远不要出现在世人面前。”

“不，我的事尚未完成，沅莞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柏巉登上皇位，况且，柏崇逼死了沅菀，我要为她报仇，不然，死后无颜见她。

“你为何救我？”灵川问道。

“我对不住玉湘蘅，你是玉氏后人，我自然要护你周全，你走吧，回昆山，别再参与这些纷争。”

灵川还未答应，一个话音突然落下来。

“他不能走。”

突然，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围过来，为首的人灵川认识，是孟怀玉。只是，他如今摘了假瞳，一只眼睛是黑色的，另一只是碧色的，看起来怪异无比。

“孟怀玉，居然是你？”

“对呀，没想到吧，又见面了，灵川大人，不过我不是什么孟怀玉，而是西夏的太子，我不辞辛苦蛰伏到皇宫里做杂役，就是为了放走柏巉，再挑起崇王和迎王之间的内斗，让靖国的势力四分五裂。现在迎王已经和我们合作了，柏巉太子也很快接管郑王的军队，我们会一鼓作气，灭掉柏崇。”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仿佛对柏崇恨之入骨，又仿佛是对着灵川示威。

沅陵看出他眼中的不善，把灵川护在身后说道：“这些事情和灵川无关，放他走。”

“无关？柏崇爱他可是爱到骨子里去了，若是把他的命捏在手里，还怕柏崇不肯就范？到时候让柏崇也尝尝爱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滋味。”孟怀玉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难免想起流云，流云死在自己面前，被柏崇一箭穿心，流云什么都没做错，唯一错的就是爱柏崇，但如果爱也是错，那还有什么是对的？

“不许碰他。”沅陵打定主意要保护灵川。

孟怀玉带了很多人，还有西域的邪物，仅凭沅陵一人，抵不住他们进攻。灵川拉拉沅陵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乖乖跟了孟怀玉回了军营。

孟怀玉带着西夏的军队来和柏巉汇合。刚到军营，就听到了郑王阵亡的消息。

柏巉还装模作样哭了几声：“将士们，你们的王爷在巡逻时遭到杀狼军袭击，不幸蒙难，我们要记住这份仇恨，手刃柏崇，为郑王报仇。”

灵川冷眼望着他表演，他的左眼被捅坏，眼球烂掉了，眼眶里空荡荡的，像个地狱来的活鬼。灵川看着他，觉得他很陌生，根本难以和当年京城里才貌绝伦的太子联系在一起。

原来人是这样易变的。

柏巉看见灵川，一只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贱人，伤了本太子，看本太子怎么收拾你！不弄死你，本太子就不姓柏。”

“柏巉，不得放肆。”沅陵上前护在灵川身前。

“舅舅，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这贱人害我丢了一只眼睛，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他是玉氏的人，玉氏当年对你和你母后都是有恩的，不可恩将仇报，再说你是太子，要做天下表率，怎可辱他！”

柏巉心里自是不服，可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只得让人把灵川看管起来。

“好，我先不收拾你，来人，把他严加看管，务必不能让他跑了。”

沅陵阻止：“不可，方才我亲眼看见你手下对他不敬，险些做出禽兽不如的事，让你的人退下，我看着他，他不会跑的。”说罢带灵川回了帐内。

这边柏崇偷偷换上夜行衣，正准备出门，被狐狸逮了个正着。

“殿下，您这是…又准备去敌营？”

“嗯，我去敌营打探消息。”言外之意，我是去办正事的，不是去看他的。

“殿下，不可，据线报称，郑王突然身亡，柏巉接管了郑家军，西夏的军队也跟它们汇合了，这个时候去敌营太危险了。郑王的死很蹊跷，很有可能是柏巉洞悉了他想反叛的意图，故意设计杀他的。”

柏崇心下一惊，这样来看，灵川也有危险。上次去，他身上就有指痕，是柏巉强迫他时留下的，郑王死了，军营里没人能保护他了，那他岂不是…

“既是如此，本王更要去，灵川很危险，柏巉若是知道他劝降郑王，是不会放过他的。”

“殿下…”

柏崇执意要再次夜探敌营，拦都拦不住。

这次他轻车熟路地来到敌营，直奔灵川的帐子，在帐子上钻了个小孔，但里面没人。

柏崇心一沉，他不会是出事了吧？不会是被拖到柏巉帐子里去了吧？！心下懊悔不已，责怪自己当日没能及时把他带回去。

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他了，柏崇向里面望去，灵川正趴在榻上，翻看着札记，不时竖起一只雪白的小腿，摇晃着，可爱极了。他眉头紧蹙，看起来在很认真地思索札记里的内容。

看到他完好无损，柏崇心里松了口气。

这边的帐子是沅陵的，几乎没有什么看守，因为这边帐子里居住的都是他改造而成的邪物，它们夜里一般会飞出去觅牛马的血来喝。

军营里很安静，柏崇瞅瞅四周，掀开帐子，闪身钻了进去。

他的心思都在灵川身上，未发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

灵川听到动静，急忙抬头，眼睛里挂着一丝担忧：“你怎么又来了，快走！”

柏崇看到日思夜想的人，红了眼睛，一把抱住他。

“唔！”灵川呼痛，柏崇才发现他身上有几道很深的鞭痕，尚未结痂，还在往外渗着血。

“怎么回事，他们打你了！”柏崇心疼地看着他的伤口，从怀里掏出金疮药。

“我给你涂药。”

灵川打断：“柏崇，你听我说，柏巉杀了郑王，嫁祸给杀狼军，现在他完全控制了郑家军，西夏太子带着军队和邪物已经到了营中，迎王也在往这边赶，你必须速速破局，要么打赢，要么退到关内，必须速速决断。”

“我知道，我会做好部署应对的，你跟我走，太危险了，柏巉随时会要你的命，你不能留在这里。”

灵川推开他：“我们两个人是走不了的，你自己走，不要来了，太冒失了。”

“不，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突然一个影子投在雪白的帐子上，灵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立刻悄无声息地吹灭了蜡烛。

外面的灯光倏而变得雪亮。灵川脸色一变，柏崇被发现了。

“既然不想走，那就都别走了。”柏巉的声音从外面幽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