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用尽了全力，郁从雅顿时就往后仰倒在地，侧头吐出一口血。

宋淑兰吓得几乎晕过去，母性让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

她跳上小路扑向郁建国，把他撞得站立不稳，滚下一边的油菜地。

打跑了威胁，宋淑兰扑过去抱起郁从雅：“小雅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郁从雅面如金纸、泪如雨下，“妈……他只要发脾气就吼我打我，他根本就不疼我，他不是我爸爸，我要跟他断绝关系……”

刚爬起来的郁建国僵在那里，神情扭曲到了极致。

断绝关系这四个字让他想到了最痛恨的那个人，他一切不幸的起点。

他恼羞成怒，冲上去踢打郁从雅：“连你也要跟他学，你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是我的女儿还是他的野种？

老子今天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郁从雅尖叫着躲避，宋淑兰想阻止郁建国。

但男人此时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根本听不进人言。

郁从雅脱力躲不动，没有别的办法，宋淑兰只好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女儿抵挡伤害。

四周万籁俱静，连麻雀都识趣的躲开老远。

失控的郁建国对着母女俩疯狂的拳打脚踢。

母女俩刚开始还能尖叫哀求，后面连声音都断断续续。

他嘴中污言恶语，哪里里还有平时温厚和善的模样。

村长心事重重，为了避免好事者打探，也选了走小路。

拐弯就碰见了这一幕。

他老人家以为自己眼花耳鸣，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怒喝一声：“混账！你在干什么？”

郁建国犹如当头喝棒，浑身一个激灵的停下来。

他抬头看向周遭的田野树林，再看向脚下紧紧抱在一起的母女俩，忽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嚎叫，转身夺路而逃。

村长并不追他，跑过去看向草沟里的母女：“郁大家的，你……你没事吧？”

宋淑兰回头看向村长，涕泪纵横：“村长叔，救命啊……”

宋淑兰还能行动，但郁从雅已经彻底没意识了。

村长将烟杆往裤腰上一别，蹲下说：“把孩子扶我背上，你们得去医院。”

郁从心家刚卸完建材，由于道路不便，几辆重型卡车调不了头，只好倒退着驶出村中。

村长背着郁从雅，从山坡上的小树林冲出来，大喊着：“来个人，帮忙背一下。”

有人认出宋淑兰，到底不忍心，上前去帮忙。

郁从雅百十来斤，村长又上了年纪，他脱力了。

众人查看了情况，接替背过郁从雅：“先去村头张医生那儿看看。”

郁从心靠在老妈背后，站在村长家的院墙边没吭声。

郁建华在小水塘边点燃了一根烟。

见人走远，郁建华回过头，兀自忙碌去了。

郁建国游魂野鬼一样回到家，站在院子外头就傻眼了。

鸡笼空了，大门、厨房门窗、他爹娘的门窗都被砸得稀巴烂。

院坝里的水泥地上狼藉一片，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残片碎骸。

他手刚刚碰上院墙门，木门轰然倒地。

屋里连一件完好的家具、电器也没有了，电视、长椅、饭桌、电话，乃至几张床都被砸得稀烂。

连屋顶的电灯和吊扇都碎了。

他蹒跚着摸到厨房和猪圈。

碗柜、水缸，几口大小锅，无一完好。

猪圈里几头猪不见踪影。

粮仓里，一粒稻谷也没了。

他忽然瘫倒在地上，狠狠锤了几下心口。

他的家！他努力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郁建华，一定是郁建华干的！

他张开嘴无声的恸哭了许久，突然爬起来冲到屋外，邓婆婆正提着水桶出来泼水。

他冲上去：“谁偷空了我的家？是郁建华是不是？是不是？”

邓婆婆翻了个白眼，回身就关上大门：“不知道，没看见！”

郁建国哽在那里，转头冲向别家。

“是不是郁建华？你们都看见了是不是？”

所有人都告诉他：“不知道，没看见！”

邻居嗤之以鼻：

——“咋好事儿不见你想着弟弟，坏事专想着人家呀？”

——“我看就是老天爷看不过眼，谁叫你们作恶多端，活该！”

——“你还回来干嘛呀？不是挺能的，拿着兄弟姊妹的钱和爹娘老本买了城里房子吗？还回咱村里干嘛呀？”

——“但凡还要点脸，以后别再踏进咱们小河村一步！”

——“我呸！不要脸，吃人家喝人家，拿人钱财害人闺女，还想把人血都吸干净，小河村不要你们这种无耻的人！”

郁建国年轻的时候当过兵。

他一表人才，有阅历，退伍回来就当了村里的会计。

从前走到哪里都受人敬重，老人们夸他好后生，年轻人乐于跟他结交。

他种地是一把好手，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建了村里最大最好的房子。

还是村里第一个在蓝城买商品房的人。

他事事优越，全方位的把郁建华踩在脚下。

为什么一夜之间，这些人面对他的嘴脸就不一样了？

他勾着腰后退，一失足滚进自家的地里。

地里的青菜也没了，大的一颗不剩，小的全被踩烂。

他忽然就伏在日夜耕种的土地里失声痛哭。

他的家乡小河村，终究是待不下去了。

这一天之后，郁建国一家就从小河村彻底消失了。

村长有点生气，因为郁从雅的医药费还是他垫的。

宋淑兰嘴里说着感恩戴德的话，转眼就带着女儿消失得彻彻底底，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老头子生着闷气，也没打探那家人的去向。

而腊月二十八这天，郁建华的新家已经搭好了主体钢筋，和村里大家约定，初四是个好日子，那天再恢复动工。

同时关小娟收到一笔医药费赔偿款。

警察说是郑大牛和郑瑞琴、郁有树赔的。

关父关母很开明的将这笔钱给她自己支配。

小娟欢喜的把钱揣兜里：“先说好，压岁钱可不能少我的啊。”

关富银揉了下女儿脑袋，问起郑大牛等人的现状。

警察说：“遇上过年，把他们临时收监在红山看守所，年后大概四五月吧，到时候再宣判。”

关富银递上一根好烟：“请一定要从重处罚，为我们伸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