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比一日冷，食肆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预约的食客已经排到了几日。

无论有多少客人抱怨墙上的规矩不近人情，都没能动摇孟素锦，不过她特地将康王爷摘了出来，他老人家的吃食不算进那五桌面。

林娘子早就熟悉了每日要做的事情，只觉得当初做的决定一点儿都没错，这种不用提心吊胆的舒心生活可不就是她盼了二十年之久的吗。

她早早的就到了店，收货摘菜切肉炖汤，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姑娘每日教她几道菜，她也渐渐的能咂摸出自己的味道出来。

明儿个便是腊八，孟素锦特地早来一个时辰，预备熬几锅腊八粥前往城南的破瓦寒窑处施粥。

盛京的确繁华，然而再繁华的地方也有藏污纳垢之地，那地方说是城南，其实根本都不能算城里，多是乞丐和孤儿混迹在那边，勉强饿不死。

知道此处还是前几日从沈时年那里听说的，当时孟素锦就做了决定。

“姑娘这是要做几样粥？”

豇豆，小豆，粳米，桂圆，莲子等等这些她倒是知道可以拿来煮腊八粥，可胡萝卜，肉丁，白菜，黄豆拿来做什么？

林娘子清洗着食材，好奇的问出声。

“各个地方的腊八粥做法都不相同，花样可多的不得了，也不仅仅只有甜粥，另外那些是要做成咸味儿的粥，做好后你尝尝看，明儿个我要去永安王府赴宴，可就看你的手艺了。”

七宝美调和，五味香糁入。

熬粥不难，难的是怎么能熬出香味儿来，甜粥软糯香甜，咸粥鲜美香浓。

熬到时候是最基本的一点，熬的过程也离不得人，时不时得搅拌，将这些交给林娘子负责后，孟素锦去旁边忙活起点心来。

头一回去永安王府，她不止备了礼品，还要亲手做几样点心带过去。

麦芽糖前两日就熬出来一大锅，盛放在瓷白的罐子里，掀开盖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冻的硬邦邦的糖搞出来一大块。

糖块被丢进干净的小盆里，坐在热水锅中慢慢的化开变软。

以前在丰永郡时孟素锦就做过这些，桃枝撸起袖子就想上前帮忙，“姑娘，前面的我来，揉搓捏成细条之后您再接着往下做。”

做成如发丝般细的模样，她是没那个本事的。

这活儿又被桃枝揽去，孟素锦却依旧不得闲，她早前做好的糯米粉还得通风陈放数月，现下用的是特意托人买来的陈化糯米粉。

除了龙须酥以外，她还要做云片糕，亦可以叫做雪片糕，下雪时热茶配上雪片糕，既应景又香甜。

糯米粉中加糖拌油，再往里掺上葡萄干，丁香，金桂，青梅，松子等物压模成型，连带着糕具一起放进锅中用小火慢慢的炖熟。

放冷以后，切成两指宽的条状，再切成薄薄的片，清白细洁，香甜松软，入口即化。

两样点心做好后，两大锅粥也煮的差不多，琢磨了半天，孟素锦直接命陈壮买来几口腌咸菜用的大缸，这下将煮好的粥全部装完。

越往城南的方向走，就越萧条，那些经久不修的老房子看上去都破败的厉害。

即便是这样，房子里都还住着人，更有不少鱼龙混杂的大杂院，不过看上去他们的表情都还挺满足，那种麻木不堪的眼睛几乎很少见。

“姑娘，咱们去那里吧？”桃枝指着几个流鼻涕小孩站的地方，是处还算平整的空地。

单手能拎得动一缸腊八粥的孟素锦蹙了下眉心，“蔷薇，把暗处那两人喊出来吧，让他们帮忙。”

打从他们藏到暗处的第一时间，就被武艺高强的荆棘发现了，都是暗卫队出来的人，自然不会不认识。

孟素锦没有暴露他们的存在，可也让后厨和食肆都多留了饭菜，眼下到了比较混乱的城南，她们几个同此地格格不入的女子和半大小子陈壮，压不住场子。

果然，他们二人一出现，某些蠢蠢欲动的人顿时按捺住不怀好意的小心思。

得知她们是来施粥的，周边大杂院里的人抓起饭碗拔腿就冲过来，伸在缸前的手几乎都是黑漆漆的，指甲缝里全是脏污，让舀粥的桃枝胃里直翻腾。

好在她强行忍住了。

不忍不成，她可舍不得让她家姑娘来遭这个罪。

几大缸的粥都很浓稠，喝一碗就能顶饱抗饿大半天的那种，要不是两个暗卫浑身散发出来的嗜血煞气，这些眼珠子冒绿光的人大抵是会一拥而上。

短短半个时辰，缸中的粥就见了底。

“姑娘，咱们快些走吧。”蔷薇都被人盯的有些心惊胆战。

她从没来过城南最偏僻之地，倘若早知是这个情况，她绝不会让主子只带几个人就跑到这里施粥。

孟素锦能明白她们的担忧，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心悸，也不打算再多停留，“收拾好东西，我们这就回。”

在那些人紧盯不放的眼神中，孟素锦坐上马车，陈壮扬起马鞭卷起一大片尘土，飞快的驶出那种逼仄的令人极度压抑的地方。

哐当。

吁。

马车被迫停下。

只听陈壮大声喊道，“小孩儿快快让开，看不见马车过来吗，还往前面跑！”

被动作最快的荆棘稳住身子的孟素锦晃了下手腕，钻心的疼让她差点喊出声。

“快，陈壮赶紧驾车去医馆。”桃枝撩开前面的车帘怒吼一声。

陈壮平日里再老成，年龄也摆在那是，还是个半大小子，这会子一听要去医馆心神瞬间就慌乱起来，握住鞭子想动又不敢动。

站在前头的两个小孩，也一动不动的死盯着他看。

马车不动，桃枝再次吼了一声，“陈壮！”

“莫急，我没事儿。”

仔细检查过后，蔷薇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油，“姑娘这是扭到了手腕，我给您上药。”

身为暗卫，受伤在所难免，她们身上会备着跌打损伤和止血的药油药粉，以便随时取用。

药油清凉，涂上去后孟素锦便让蔷薇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