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

极为简单的两个字。

古拙劲正，质朴方严。

“以暗红色为底，刻画出鎏金字体，再挂一旗帜于门外，已然足矣。”

孟素锦自己就写的一手好字，自然能看出康王爷笔力极深。

字好，名也好。

她声音里带了丝浅淡的惊喜，“食肆，听上去似乎有些敷衍，然细细思量后便能察觉出其中的精妙。”

无需花里胡哨的辞藻，只一眼就让人明白，此间就是让人饱肚的饭馆。

颇有种返璞归真，直指本质的气韵。

康王爷颔首，“既然招牌有了，不妨尽快开门吧。”

“如无意外的话，约摸就是三两日的工夫。”

“甚好。”

话毕，康王起身离去。

桃枝收拾桌子时才发现压在碗下的一张银票，连忙惊呼，“姑娘！您看，足足一百两！”

刚刚她还在心里嘀咕堂堂王爷竟吃霸王餐，不曾想人家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这得买多少只鸭子啊。

不愧是小王爷的亲爹，比小王爷还要大方。

桃枝喜滋滋的把银票交给蔷薇，“快，记在账上，凭咱家姑娘的本事，迟早得名扬盛京。

店还没开就入账一百两，真真儿是个好兆头。

只是康王爷的人情难还的呀，孟素锦微眯起眸子，心中却没有特别在意。

她扭头就将剩下那一只鸭子从炉中取出来片好，做了这般长时间的果木烤鸭，她们也得尝一尝味道才不枉费忙活了半下午。

夜幕降临时，孟素锦才关了铺子门，走在朱雀街上。

两侧灯笼已经点燃，照的整条街明亮如白昼，迎面就看到一袭狐裘大衣的沈时年从光亮处走来。

“你怎知我在此处？”孟素锦心里高兴，同他并肩走在一起。

街上人不多。

皆是非富即贵。

大约也都识得沈时年。

偶尔有人悄悄看过来的时候，孟素锦的余光总能精准的瞟见。

沈时年大抵是习惯了，恍然不觉那些目光，只将步子放慢许多，“你不在家中，应当就是来了铺子里，可是已经用过晚膳？”

“你还饿着呢吧，想吃什么，我陪你一起。”

在宫中待了许久的沈时年的确还不曾用饭，他垂眸想了想，便骑马带着孟素锦到了城西的玄武街。

与朱雀街不同，这里不仅有富户经营的店铺，还有平头百姓支起来的许多小摊，远远的就听到各种各样不绝于耳的吆喝声。

盛京有宵禁，但亥时过一刻才会关城门。

这会子酉时都还没过，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孟素锦总算是见识到了盛京的繁华，她笑着嘱咐桃枝几人，“你们自己去玩，想吃什么买什么都快去，若是银子不够，姑娘我给你们补上。”

心痒难耐的桃枝欢呼一声，拽着蔷薇和荆棘就跑远了，估摸着今晚上能把攒的月钱花出去七七八八。

街上未出嫁的姑娘，成了亲的妇人，领着孩子的母亲，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时不时还会听见她们银铃般的笑声。

不仅如此，竟还有佩戴武器的衙役们组成的巡逻队伍，大大的保证了老百姓的安全。

“不愧是盛京啊。”

“盛世太平，老百姓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沈时年低声附和。

看要眼前这一幕的孟素锦轻叹一声，“对老百姓来说，皇权交替离的太远，只要坐在上面的那一位能保证他们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他们就会满足到感激涕零。”

上位者若无仁德之心，受苦的永远都是最底层的老百姓。

她抬头望向浩渺深邃的夜空，偶有几颗星子闪着微光，“拨开黑雾，终会有耀眼的光洒落下来。”

沈时年的手按在她的肩头，“莫要担忧，有我在。”

“突然有感而发，倒是让你跟着忧心，我们快去吃东西吧。”弯了弯眸子，孟素锦拉起他的手就在人流涌动的街上跑起来。

万万没想到，康王爷题了牌匾的馄饨店就在玄武街。

张记馄饨。

也不知是用的什么佐料，馄饨香味儿窜了半条街，食客们闻着味儿都得进来尝一尝。

店里人很多，两层小楼都坐满了，好在店外还摆放了七八张桌子。

孟素锦赶忙占了一张。

她也不拘吃哪种口味，只让小二上两碗招牌，就静坐在一旁等候。

“今儿个我见着康王爷了。”她撑着下巴，随意的捡了个话题说起来。

沈时年怔愣一瞬，“发生何事了？”

“有几位公子哥非得来店里用饭，碰巧康王爷解了围，顺道便请他吃了我尝试做的果木烤鸭，他老人家还特意题了招牌。”孟素锦没瞒着，一股脑的就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关于食肆这块招牌，特意强调道，“正合我意，康王爷的楷字登峰造极，挂出去也极合我们铺子里的格调。”

“食肆，倒是个朴实无华的好名字。”

“那也多亏阿年你早早就让人装好了铺子，竟将范老先生的字画都挂在了店中。”

过与招摇了些。

话未说完，小二便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撒了翠绿葱叶的汤是透明色的，配有红的萝卜丝，黄的鸡蛋丝，浅浅嘬一口汤，鲜味儿就在嘴里弥漫开来。

薄如蝉翼却又格外筋道的馄饨皮包裹着粉嫩的瘦肉，鲜香可口，让人恨不得连着汤底儿都喝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在食肆里吃过几片鸭饼卷肉，孟素锦是真的想再来一碗别的馅儿尝尝看。

沈时年俯身用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汁，“往后再带你来。”

孟素锦忙推开他，红着脸又瞪他一眼，“做什么呢，让人瞧见还以为我用饭有多不雅。”

好歹她也是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

沈时年将帕子塞进袖中，笑而不语。

冬日里都让人额间冒出细碎汗珠，孟素锦试图说起旁的事情来缓解尴尬，“你今日在宫中都说了什么？可有确定任职？往后还会不会外放？”

“我本想拒了大理寺的差事，皇上没同意，最后任命我为大理寺卿兼京畿提刑官。”

孟素锦讶异，“还能如此？”

她对大靖的官位虽不是太了解，但也知晓大理寺卿位列九卿，京畿提刑官亦是要职，由一人担任两职，实在是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