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夜怀疑自己的人生被人提前设计了，天道越来越让他觉得不靠谱，甚至于他对眼前世界的真实性也产生了怀疑。

他会产生这些怀疑，不仅仅因为自己发现了很多不太合理的地方，还源于他在蓝星的生活经验——VR游戏和有限的科学知识。

例如他知道大脑将眼睛接收的电磁波翻译成颜色和图像；将耳朵接收的电磁波翻译成声音；将鼻子接收的电磁波翻译成味道；最后再将这些翻译的结果拼凑在一起，就成了眼前的世界。

而且对于同一事物，不同的生物大脑翻译出的结果往往也不同，例如蛇类、犬类、蝙蝠或马，它们眼里的世界就不同。

所以人类感知到的世界可以说就是人类用自己大脑翻译各种电磁波后的拼图，人类就像是生活在自己大脑创造的虚拟世界里。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种种怀疑不是毫无道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有人根据人类大脑的认知特点设计了一个世界，人类能够拆穿它吗？例如眼前这个世界。

念及此，刘夜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说，“万一我不是人类，只是虚拟世界的一个游戏角色，而我发现了这个真相，我草，我能接受吗？”

不过再仔细想想，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一个虚拟人物，因为自己参悟禅宗公案时候的那种无法言语的体悟绝对不是AI或是什么程序能够编写出来。

想到这里，他觉得今天有必要找一个公案好好参一参，再确认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有灵魂的真人。

回到宅子里，刘夜从灵珊与何悦口中得知大剑宗之所以找应天宗是因为有海上来的人告诉大剑宗的长老应天宗很多人会吞天诀，而大剑宗的一部分功法源自于吞天诀，这在大剑宗内是一个秘密，只有长老和少部分核心弟子才知道。

刘夜一听，心说果然如此。

他告诉灵珊与何悦应天宗的前身就是吞天宗。

刘夜并没有问七人是否愿意加入应天宗，他觉得时机并不成熟，因为七人当下对自己现在宗门的认可度还远高于应天宗，或者说他们对应天宗还基本一无所知。

但是七人都已经决定留下来，既然如此，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聊了一会后，大家开始各忙各的，灵珊与何悦开始向宗门发送找到应天宗的消息。

只不过由于距离较远，宗门现在的飞舟又不便飞行，否则会被尸神宗盯上，所以估摸至少得一个月后，才会有宗门长老到此。

如果路上再有事情耽搁，估摸时间还得后延。

不过，刘夜并不着急。

因为对他而言当务之急还是修炼与提升，尤其是解答自己心中的种种困惑——自我认同太重要了，如果自己是虚拟的，没有灵魂的，那他也不活了，因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心说：“就是不知道自己死不死的了？因为到时候我就是一堆代码，人家要我活，我就活，人家要我死，我就死。”

顿了顿，他又心说，“当然，我觉得我应该不是一个虚拟人，只是没确定之前，心中总不踏实罢了。”

半个时辰后，刘夜进入了冥想世界。

这次禅修功法给他传送的公案居然有关佛陀，也就是大家通常说的释迦摩尼。

冥想世界里是一片原始森林，一棵年迈的榕树下，刘夜静静地站在这里。

由于是面对佛陀，哪怕仅仅是冥想的画面，刘夜也努力做到极端地恭敬，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眼睛不眨，呼吸缓慢。

佛陀正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下丹田，安坐在年迈榕树的前方。

佛陀的面前正跪着一位婆罗门，双手托着两只金瓶准备献给佛陀，并请佛陀为自己开示智慧。

这时，就听佛陀轻声说，“放下！”

婆罗门一听，以为佛陀叫自己把金瓶放下，于是立刻轻轻地将两只金瓶放在地上，然后双手合十，一脸恭敬与期待。

岂料，佛陀又说，“放下！”

婆罗门就有点发愣了，放下啥？

他想了想，于是把合十的双手放下。

然而，佛陀还是对他说，“放下！”

婆罗门就更愣了，他检视自己，确定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放下的东西了。

他又看了看刘夜，似乎想从刘夜这里得到些提示，刘夜就更不懂了，心说，“让你放下，你看我干嘛？”

婆罗门见刘夜没回应自己，只得再看向端坐不动的佛陀，壮了壮胆，轻声问道，“佛陀啊！我已经把两只金瓶都放下了，又把手放下了，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放下的了，请问佛陀你现在还要我放下什么呢？”

佛陀道：“我叫你放下，并不是叫你放下金瓶等身外之物，我要你放下的是你的六根、六尘和六识。”

婆罗门不解，问：“为何要放下这些？”

佛陀道：“当你将根、尘、识都放下时，就再也没有什么对待、分别的困扰，甚至你将从生死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婆罗门听了佛陀这一番话后，深受触动，不仅感激涕零。

一旁的刘夜这时已是两眼放光，他再次强烈感觉到了困住自己的桎梏。

于是，他轻轻坐下，双腿一盘，开始参。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他感觉自己的各种价值观，世界观，宇宙观正在与自己剥离。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一部智能手机，正在卸载一个个APP和各种应用，而且似乎还不够，目标是恢复到出厂状态。

他非常激动，心说，“这是要剥离我身上的一切世俗观念吗？我的本来面目就要展示出来了吗？”

可是，他又同时发现自己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觉得这样做是错误的。

过了一会，他感觉自己还在从各种意识形态中剥离出来，但是不安感却愈发强烈，甚至令他感到窒息。

虽然很多时候，修行的过程中有类似的坎，跨过去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是他此刻不觉得继续坚持下去会有好的结果，而且他一向对自己的感觉特别信任，于是他心说，“好吧！到此为止。”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

“怎么会这样？”他惊呼。

这一瞬，他也终于知道这种不安感因何而来。

“我正在消失，天啊！我正在消失。”他彻底惊慌失措了。

然而他却无力挣脱，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还如何挣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