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刘夜真正感觉到比无力更可怕的是有力气却没地方使。

“完犊子了，这会真的玩脱了，参什么禅，悟什么道，要搞清楚什么真相啊！好好活着不香吗？哪怕自己只是活在虚幻中，哪怕自己只是一个虚拟人，反正人都是活在自己的感觉里，真实和虚假又有毛关系？自己较什么真啊！”刘夜不停地自责。

可是过了两息后，他又道：“等等，既然人是活在自己的感觉里，那我现在不是还有感觉吗？这是不是说明我还没死？”

顿了顿，他却又道：“也可能我已经在做垂死挣扎了。”

就这样，他在惊慌失措中不知过了多久。

这时，他的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声音是那般的高远、圣神，却又有一点点熟悉。

声音道：“意识出现的一刻，世界便有了观念，然后一代代地记录在基因里，一代代地累积，一代代地继承，久而久之，各种观念在每个人的心里堆积如山，越来越复杂而沉重，以至于如今的每个人都不可能活在真正的自我里，只能活在前人的各种观念中，宛如被困于牢笼之中。”

好家伙，这声音一上来就是一顿大道理，直接把刘夜整无语了，他现在需要听这些吗？他想要一个摆脱现状的救生圈，救生圈啊！

声音又道：“今天，你终于离开了这牢笼。”

刘夜忽然一怔，他终于知道这声音是谁了，难怪有点熟悉。

他怒道：“元神，是你吧？你在这里给劳资装什么上帝。”

元神道：“是我，我没有装上帝，只是说话比平时庄严些。”

刘夜无语，他现在不想和元神纠缠什么庄不庄严的问题，他问：“我要消失了，对吗？”

“是，但也不是。”元神答。

刘夜闻言，心生欢喜，问：“这话怎么说？”

元神反问：“你如果正在消失，思想和感知怎么还这么清晰？”

刘夜闻言，想了想，觉得元神说的有点道理，不禁恢复了些许淡定。

他问：“那我这是怎么啦？”

元神答：“分崩离析。”

刘夜闻言，心中马卖皮，立时又不淡定了。

他激动骂道：“分崩离析不就是死吗？元神，你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逗我玩呢？”

元神道：“我哪有那功夫？”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点，请别再让我误会了，好吗？”刘夜铿锵有力地吐出每一个字。

元神淡静道：“我且问你，当你死后，我们在何处相见？”

这话问的，刘夜简直想将头撞墙，可惜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脑袋。

他按耐住心中的怒火，道：“亲，我如果死了，我们还能相见吗？”

元神道：“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现在已经死了，所以我们这不是正在相见吗？”

“我已经死了！胡说，如果我死了，怎么还可能在这与你胡说八道呢？”刘夜错愕地反问。

其实这一刻，他的内心非常非常忐忑，因为他觉得元神说的可能是真的。

元神依旧淡静道：“那是因为你我本是一个，我们之间的对话不过是在内心深处的自言自语罢了，懂了吗？”

刘夜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和肺，但他依旧做出吐出一口浊气的动作。

然后，他诚恳道：“元神，我猜想你一直想弄死我，但是手段没必要这么拙略，趁我修炼走火，编造这种谎言来灭我的道心，说实话，我都看不起你，真的，身为元神，不带这么玩的。”

元神依旧淡静道：“你之所以这么认为，那是因为你的最后一点你我之别的执念还未消散，当连这一点执念都消失的时候，就会发现你我真的是一个，何来相见不想见？何来谁弄死谁？届时，一朝风月不过还是万古长空。”

刘夜无语，他不想再和元神扯淡了，他也终于忍不住了，咆哮道：“去你的执念，去你的一朝风月不过还是万古长空。”

然而，就在他咆哮结束的时候，大脑忽然一片空白，他的意识忽然就无处不在，并且延伸向无边无际。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宇宙，宇宙就是自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一丝东西消散了，他惊讶地心说，“这难道就是最后的一点执念？”

他也不用再问元神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明白了自己此刻就是元神，之前的一切对话果然是自言自语，他也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元婴境界。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元婴境界，而这个位面的元婴都是假的，虚构的，我滴乖乖，我发现了什么呀！”他喃喃道，心中惊涛骇浪。

这一瞬，他意识到自己记忆长河里的那道时间壁障彻底破裂了，他将看见所谓三千大道之外的一段记忆。

这一刻，他的曼陀罗世界绽放出无比耀眼的七色光芒，那嚣张的黑洞瞬间消亡，无数仙女仙男和神兽在空中欢快歌舞，庆祝这久违的盛况。

他眉心的曼陀罗图案也显示出七色的花瓣，这让他儒雅的外表上增添了一分妖异。

这一刻，外面天空乌云万里，数不清的雷龙翱翔其间，发出吓人心魄、粉碎山河的怒吼，空间不断出现裂缝，诡异的力量渗透进来。

天道都快崩溃了，使出浑身力气巩固空间的稳定，嘴里时不时骂骂咧咧，全都化作一声声闷雷被雷龙的怒吼吞没。

这一刻，万里之外的一处山峰上，桌不语发出畅快淋漓的大笑，同时泪洒花草，口中兀自喃喃道：“这次，你是真的成功了吗？”

话罢，她看向远处被诡异力量撕裂的空间，喃喃道：“还是先帮忙稳定这个空间吧！”

于是，他将面前空间撕开一道一人高的口子，钻了进去。

天空的异象只持续了十余息，因为刘夜很快离开了参悟的境界，他来到了记忆长河，并进入了那片三千大道之外的记忆区间。

过了一个时辰后，他出定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房间，而是静坐在位置上，神情凝重。

他就这样静静坐着，思考了一个时辰，终于下了决心。

就听他喃喃道：“即便一切都是假的，但情感是真的，为了这些情感，我愿意和三千年前一样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