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微生沉默的回答了她的话。

身处在花瓶里的许慎笑着安抚皖娘：“皖娘莫怕，我一直在等你来。”

许是时间拖得太长，外面的霁月皱眉，右手竖起剑指，手腕翻转，站在远处的琴微生忽然抬起头，耳边响起霁月的声音。

“破幻境，除魔。”

琴微生的身体骤然僵硬，皖娘发现了她的异常。她轻声道：“姑娘想知道的东西，都在这枚珠子里。待夜深人静之时，姑娘与她独处一室，便可看到其中画面。”

皖娘将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递给琴微生。

“皖娘是魔，杀人无数，与大人相伴近十年已是皖娘偷来的福分。皖娘有幸，遇到大人包容皖娘。”皖娘的手拂过许慎的脸，笑中带泪，“大人，皖娘留在城主府，并非是大人的甜言蜜语和后宅十几位面首。比起大人吃味，皖娘更想让大人知道怎么样才能留住我。”

“但一切已到尽头，皖娘……”

她的嘴里突然不停地涌出黑血。

“皖娘想让大人知道，皖娘是为大人才、才留在人间的。”

“因为，大人是……”皖娘的眼皮几乎已经睁不开了，浑身的生命力快速流失。

“是皖娘的夫……”

皖娘的手骤然垂下，身体倒向一边。

她临死前看了一眼琴微生，又将眼神牢牢地钉在许慎身上。

“皖娘！”

黑气逐渐消失，琴微生回头看向霁月站着的地方，那处隐隐闪着金光，而后熄灭。

“皖娘！”

许慎看不到皖娘的状态，但他知道皖娘已经死了。

琴微生垂眸：“她死了，临死前将你托给了我，以后我会照顾你。”

皖娘的那一眼，琴微生便懂了她是什么意思。

“不。”许慎的眼里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皖娘既死，我生何用？牢笼之困，只求皖娘。”

“她是魔。”

“我何尝不知道她是魔，那魔又如何。”

“反正我也不是好人，我与她也算般配。”

黑雾散得只剩薄薄一层，霁月带着段荻花在过来的路上。

“我不认识姑娘，但皖娘的行动告诉我，姑娘是个好人。我这一生也算作恶多端，惨死倒也算替天行道。但我唯有一件事恳求姑娘。”

“求姑娘将我们的二人的尸体葬在一起。”

他又改口：“若无法葬尸，将我们的衣角葬在一起也是极好。不必来扫墓，我只想与我妻一直相伴。”

黑雾散去，霁月两人只离她几步远。

琴微生哑声道：“好。”

“多谢姑娘。”

许慎不停摇晃身体，最后倒在地上，花瓶碎裂，止血的药物流出，鲜血淌了满地。

琴微生也没告诉他，邪魔死了就是死了，无魂无来生。

霁月走过来，看着许慎死去，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他是谁？为何死了？”

霁月问道。

琴微生说：“津城城主，羞愧而死，为生前孽障赔罪。”

她看向霁月和段荻花，轻笑道：“我可以割下他们衣角吗？我答应了城主。”

霁月知道琴微生的性格，于是默认了。

左右不过是衣角，没什么用。

.

琴微生带着段荻花回了山上，霁月则拿着令牌说要去找掌门禀告今日发生的事。

他进了明极殿，坐在上位的不是冯正酒，而是韩苏。

“你有些太过荒唐了。”

韩苏的声音不咸不淡，甚至都没看霁月一分。

霁月虽身为他的弟子，却一点都不怕他，慢悠悠地上了台阶。

“师尊，掌门有多想完成这件事，师尊想必也清楚。弟子只是帮助掌门，以获新生。”

“那你便可以勾结邪魔，再随手下套吗？”韩苏将茶杯丢在地上，以此来发泄他不大不小的怒火，“方才若不是我拦着，二长老和三长老便直接去了地牢了。”

霁月躬身道：“弟子谢师尊帮忙。”

韩苏轻嗤一声：“你看你如今捅了多大的篓子？御剑宗少宗主之死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他必死之，弟子不过是将时间提前。”霁月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解释道，“四师弟之死，三师弟出逃，师尊也清楚这是如何一回事，不是吗？”

“你从未告过我你与那老不死的东西勾结。”

“告知或不告，只要结局一样，不就可以了吗？”霁月抬眼看向韩苏，微昂起头，“师尊当年不是也未曾告过弟子，便让弟子获新生了吗？”

韩苏沉默无言。

“弟子知道分寸，藏情珠已快满，最多一月，弟子便可完成掌门大计。”

“那我便再允你一月，休要再做出如今之事。”

“弟子多谢师尊。”

霁月躬身，眼眸微敛。

现如今只差两步，一步在漱玉身上，一步……则在那瞎了眼的小师妹身上。

.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出逃一日的漱玉此时扑进一处草丛里。

乾空门派出了不少弟子捉他，苏山都亲自出动，誓要捉他回山。

在虞芃的帮助下，漱玉还是有惊无险地逃离，但他却在混战中又杀死了几个弟子。

其中有一两个，是之前他很眼熟的小师弟，也死在了他的剑下。

忽然，漱玉周围响起窸窣的声音。他警惕地看过去，是两名乾空门的弟子。

漱玉实在太累，隐藏自己都做得不太好，一时间竟直接和其中一名弟子对上眼。

那人瞬间笑起来，扯了扯身旁人的衣服。只可惜还未扭头，漱玉就已经瞬间摸至他的背后，一手捂嘴一手抹脖，了结了他。

谁也不能把他的位置暴露出去。

“他们看到你了，就只能死，不然死的是你啊李恩。”

虞芃引诱道。

另一名弟子睁大双眼，双腿瞬间瘫软，跌坐在地上。

他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莫莫他……是来给师兄送地图的。”

漱玉的脑袋像是遭了一击重锤。

他垂头看去，蹲下身子在莫莫身上摸了两下，找到了折叠起来的布料。

打开一看，是周围的地形图。

漱玉愣了一瞬，问：“你们来这做什么？”

“莫莫他说相信师兄，要来送师兄走……他等着还师兄清白的那一日。”

漱玉沉默着抓紧手里的地图。

居然还有人信他？

不知死活。

愚蠢至极。

他又不值得被相信。

那人见漱玉沉默，缓缓向后爬了两步，试图不发出声音。只可惜虞芃还是看到了他的动作。

虞芃站在漱玉身后，微俯下身，道：“他要回去报信了。”

漱玉的眼神一下子凶狠起来，抬眼看向那名弟子。

等他再离开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了两具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