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从明极殿出来时，琴微生还站在原地，其他人已经先回去了。

“在等我？”霁月走到她旁边，语气很淡。

“师兄，四师弟是真的……？”

琴微生没说完，后面的话显而易见。

“是。”

琴微生沉默地点头，两人站在原地，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以后，琴微生又问：“只能杀了他？”

“嗯。”

“回去收拾东西吧，明日辰时出发。”霁月顿了顿，又说，“莫胡思乱想，答案自然会浮出水面。”

琴微生点了下头。

明厌来乾霄峰的时候，正碰上漱玉出任务，只有她一人在山里。韩苏将人领回来，没怎么看他的灵根，顺手就丢给了琴微生。

漱玉出去三月，琴微生照顾了明厌两月半。

明厌起初谁也不信，一个劲推开她，挣扎着想回家。再后来便是哭闹，躲起来不见人。

他一点点被琴微生养大，现在却与她针锋相对。

琴微生表面看起来没什么情绪，霁月却知道她对身边人看得极重。哪怕明厌总想抓她错处，琴微生见他也如张牙舞爪的小猫似的，从不放在心上。

如今明厌入魔，霁月知道她比谁都难受。

但未来之事不可言语，他只能透露一点。

两人回了山上，全然不知有一则流言在弟子中流传。

直至第二日，乾霄峰弟子在殿前集合的时候，接收到了来自其他人不善的眼神，但并没有什么指指点点。

准确来说，不善的眼神只针对霁月三人，并不包含琴微生。

在场共十三名弟子，乾灵峰的董文去和段荻花没来，来的是骆玉珠座下二弟子白菊和三弟子贺斌歌。乾明峰来了天赋最高的两名弟子，临行前带了不少丹药，作为医者驻守后方。其余四峰各来一人，整门派中唯有乾霄峰弟子全体出动。

白菊，崇尚强者为尊，乾灵峰翘楚，同辈中只听琴微生和董文去的话。

贺斌歌，受董文去影响对琴微生观感不佳，常与她针锋相对，不放过中伤琴微生的机会。

十三人上了灵船，苏山钦点霁月作为领袖，并嘱咐其他弟子听从霁月的话。

然而等灵船平稳启动后，白菊就哼笑一声。

贺斌歌问：“师姐怎么了？”

“为二师姐谋不平罢了。”白菊看着霁月，说，“一个毛头小子占了大师兄的称号，就以为自己能担起大师兄的责任，真是可笑。要我看，大长老的弟子里就应该只留下二师姐，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些败笔。”

有人跟着说：“可不是吗？如今还要二师姐跟着去擦屁股。”

“连自己的心性都管不好，连我峰最小的洒扫弟子都不如呢。”

霁月没什么反应，琴微生扭头看向说话的人，脸色微沉。

“你们什么意思？”

有人回她：“二师姐，我们都知道了。这次的津城邪魔其实就是个幌子，大长老要你们把饭师兄带回来，怕是要给他续命。”

饭……师兄？

琴微生微微拧了下眉：“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自然是饭——明厌师弟走火入魔、屠杀村落的事。怪不得在任务繁忙的时候他没回来，合着是给我们增加任务量了。二师姐，你的师弟心性不太行啊。”

贺斌歌抱臂站在原地，身后是其他几个弟子，轻笑着说：“听说明厌师弟是师姐带大的，如今他入魔，师姐是不是也要……”

“四师兄之所以会入魔还不是因为你阿父？！”

琴微絮炸毛的声音响起，说的话却毫无逻辑。

很显然，贺斌歌也这样认为。

“他入魔与我阿父何干？”

“所以他入魔又和你有何关系？”

“你！”

贺斌歌瞪眼看着她，琴微絮丝毫不怵，又瞪了回去。

贺斌歌缓了一下，讥笑道：“一个连金丹都未结的弟子，跟着过来是想找死吗？”

“你结金丹了吗？”

琴微生面色愈发难看，张口回问：“据我所知师弟并未结金丹，在场的所有人里除我和大师兄外，便只有白菊师妹和乾明峰两位有金丹。怎么，师弟是想说旁人都是来送死的？”

贺斌歌扭头看眼身边的人，他们眼里都带着不赞同的意思。

“哼，师姐真是伶牙俐齿，护人得紧。就是不知道在明厌师弟面前，师姐会作何选择？”

贺斌歌嗤笑一声，扭头进了船舱。

而剩下的弟子则是问琴微生：“二师姐，你会选择庇护明厌师弟吗？”

琴微生被逼得紧，面色不太好看。

“哎？想不到乾空门的人消息如此灵通，我和易储兄才从我爹那得了消息，你们倒已经开始逼问微生了？”

卷浔和易储御剑飞来，声音里带着笑意。

但不论是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维护之意。

白菊面色一冷：“你是谁？敢上我乾空门灵船？”

“不可胡闹。”琴微生冷喝一声，“这位是神算宗少宗主，理应保持尊重。”

白菊这才歇音。

等琴微生扭头一看，易储已经到了琴微絮身边。

琴微生：……

“见过少宗主。”

琴微絮冲易储笑了一下，后者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得她瑟缩一下。

“瘦了。”

“什么？”

琴微絮眨巴了一下眼睛，听到眼前的人说：

“你瘦了。”

琴微絮看看自己，笑着说：“没有啊，我这两日吃得还蛮多。”

琴微生心头的火气更盛，抬步就要过去，却被卷浔和霁月拦下。

“微生，易储兄好不容易遇到心悦之人，总不能打扰他们吧？”

琴微生抿着唇道：“那是我亲妹妹。”

“哎，这不正好？以后是一家人。”

霁月也跟着说：“师妹，人各有命，师妹如今阻隔他们往来，便是将他们送到铡刀下方。”

“师兄知道什么？”

霁月轻轻摇头。

琴微生深吸几口气，忽地笑了。

“你们有理，你们说得都对。我不拦了，我什么都不做了。”

琴微生压着自己的心口，扭头走到船头，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她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刻，心里一直有股不安的感觉刺激着她，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

琴微生喘了两下。

而在她的体内，丹田右侧隐隐有个什么东西成型，周围萦绕着黑色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