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附近是高耸的山，抬眼看去近乎看不到远方的天。城内炊烟袅袅，饼香饭香绵延一路，勾着人的馋虫。

柴桑城的建筑与其它城池有极大的不同，他们以青漆涂墙，以金漆涂瓦。家家门前都立着两根柱子，上面不刻龙凤，只刻草木与山野。

城中央立着一座庙，里面是一座神像。神不像如今的十二神一样眼怀悲悯，她只静静地看着远方，嘴角有一抹笑意。

等琴微生几人到了柴桑城的时候已值正午，霁月分下去了任务，两人一组去打探消息，未时在客栈集合。

他们只知道皖娘逃到了这里，却不知道这座城池有没有沦陷。因此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只得分开打探。

易储和卷浔不属于乾空门的人，霁月吩咐不了他们。琴微生倒是指定了自己的人选——琴微絮。

于是霁月与漱玉一道离开，琴微生四人向城中走去。

神庙建得不大，但凡路过此庙的人都会停下来拜一拜再走。庙附近有一条美食街，附近的路修得宽大，却没有一辆马车从这里经过。

琴微生四人想进庙里看看，被守庙人拦下。守庙人已经年逾古稀，一双眼睛浑浊无比，声音沙哑：“四位少侠留步。”

琴微生回头看了眼身边三人，没看到任何一柄剑。

琴微絮问他：“老爷爷，你是如何知道我们习武的？”

守庙人站在他们面前，声音迟缓：“步伐，几位少侠的步伐不同常人，轻快中带着杀气。若我猜得不错，少侠身上应有佩剑。”

卷浔跟着说：“您猜得真准，教教我呗？”

守庙人笑着摇头：“我心中有神，我负责守着她，不让旁人扰她安宁。世人来来往往，瞧得多了，便也知道了。”

“我们想进去瞧瞧这位神，可否放我们进去？”

“少侠须将剑留下，她生前受到的杀伐之气太重，我们惟愿她死后平安。”

卷浔扭头和易储对视一眼，一旁的琴微生已经主动交了剑，琴微絮也跟着给了守庙人。

易储将自己的巨剑放在一旁，卷浔这才把剑交出去。

四人进了庙，庙里被植物点缀，顶上有几处破开的小窗，被琉璃糊住，落下灿烂金光。中间的神像站在那里，右手向前托着，掌心有一棵草孕育而生。

这是个女子，身上散着母性光辉。

整个庙堂生意盎然，却极少有人来祭拜。

这个疑问被琴微生带出来，从守庙人那里得到了答案。

“她是山野之灵，是大地之母。但神之所以祭拜是因为他们需要香火维持法力，而山野之灵已经死去，既不属于神的一员，便无需香火祭拜。”

“她为何会死去？”

琴微絮问他，俨然是一副要听故事的样子，惹得守庙人轻笑一声。

守庙人带着他们进了一处小屋，替他们斟了杯茶，这才缓缓开口。

“世间开天辟地之时，天地混沌，只有一位神。它集光与暗为一体，是世间主宰。神的无恶不作惹来天道不满，于是世间出现神使与祭司。”

“神使可观因果，祭司可通天地。他们将神斩杀，自此天才是天，地才是地，光明黑暗就此诞生。光明孕育出一位灵体，名为山野之灵，世间万物皆是她子，黑暗也应运生出一道灵体，但终究不如山野之灵，灵智开得晚。”

“自此世间两神诞生。”

“但人总是贪婪的，他们见到了山野之灵，逼着她做了自己不愿做的事，最终还要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惹得山野之灵震怒。”

“那日天穹破裂，大地震颤，滚滚岩浆从地底涌出。山峰崩塌，海水倒灌，世间被神的怒火席卷。”

“天道再次出现，亲自将山野之灵剔除神位。山野之灵不再是神，浑身的生机也会逐渐散去。等她死去后，浑身灵力分散，经百年时光重新凝聚。至此，才有了如今十二神。”

卷浔听得入迷，追着问：“那神使和祭司是如何杀死的神？”

琴微生眨了下眼，脑海里浮现出多多和巫蒂的脸。

“他们力量弱小，神使的眼睛看到千百年后的故事，于是从神的弱点下手，刺瞎了它的眼睛。”

所以……神使是多多？

琴微生突然看向一旁的易储，后者冲她点了下头，手中的茶杯被他放在琴微生面前，无声地说：喝。

那易储呢？为何易储的脸会出现在那里？

不，不对。

琴微生想起秘境的内容，反驳道：“我曾去过一个秘境，里面并没有关于山野之灵的记载。”

守庙人笑着说：“秘境是神的记忆，可受它自己支配。不过过去了这么些年，谁又知道哪个故事是真的呢？”

琴微生的手缓缓握紧。

死去的神身上，她曾看到琴微絮的脸。

到底是怎么回事？

琴微絮：“老爷爷，那神使和祭司就这样死了吗？似乎很草率？”

“人死尚能入轮回，何况是神。”他笑着看了看易储，意有所指，“神被祭司背叛，祭司不再有神力，只能短暂地与天地沟通。当今皇帝，便是祭司的后身。”

“而神使杀死了神，便和神有了因果。唯有还它一命方能了结。”

琴微絮张大了嘴：“神也太可恶了，分明是它无恶不作，神使替天行道，却还要还它一命。”

“谁说不是呢。”

守庙人的声音拖长，声音里含着岁月沧桑。

“四位少侠，既已见过了，那便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琴微生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老先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守庙人神秘莫测地笑笑，说：“四位少侠寻的人，一位在东南方，一位在西北方。有一位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唯有四位少侠共同出力方能救他于水火。”

琴微生突然站起来，脸色苍白：“老先生可否明示？”

“此为机缘，不可说。少侠，离开吧。”

琴微生抿了下唇，拿上剑就离开了这里，其余几人紧随其后。

他们灵力不够，没法撕开空间瞬移，只能依靠传送法阵，但法阵也有相应限制——也就是说，他们只能二选一。

琴微生闭了闭眼睛。

自从回到琴府，她的人生好像就不受她控制了，各种事情都找上了门。

琴微生睁开眼睛，轻声说：“你们三个去东南方，我去西北。”

卷浔皱眉：“可是救明厌师弟是要四个人的，我们这样分开真的可以吗？”

“我会在西北画传送法阵，若东南不是他，你们就想办法与传送法阵取得联系。若东南是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赶过去。”

明厌是她师弟，她得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