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月被接回家，过了几天才苏醒，这期间，去契丹联姻的队伍已经出发。

这天姜清妍去看她。

姜清月倚在床头，往日稍显丰润的双颊瘦下去，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看着羸弱得很，看到姜清妍过来，还对她绽出一个笑，“你来了？”

姜清妍坐下来，看着她沉默不语。

姜清月静默了一会，忍不住先开口，“我猜你也是来问我怎么回来的吧？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家里早问过了，我也不清楚，我还糊涂着呢，是母亲给我的药，我也不知道详情。”

姜清妍看她，“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吧？”

姜清月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是。”

姜清妍看着她，想着上次见到她的样子，一副认命的姿态，把她也骗过去了。

当初那个一心嫁给宋清弘，虽别扭却也让人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孩儿也有了城府。

姜清月又道：“我不甘心，我和那些人不同，我不是为了名利权势去的，她们在哪里都一样，我不一样。”

姜清妍好笑，“那你现在还喜欢圣上吗？”

姜清月沉默。

“你看，你的喜欢也很廉价，只要不合你的意，你就不喜欢了。说什么不是为了名利权势，但如果圣上不是圣上呢？你还喜欢吗？”

姜清月一下子委顿下来，只是眼里的怨毒却更深了。

姜清妍也不是存心戳破，只是看她心怀怨愤，一副全天下都欠她的模样不爽，害得全家上上下下不得安宁却理所当然毫不在意，估计心里还怀着怨恨，看到家人被害至此还在暗喜。

其实这跟姜家人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全天下有罪，她也并不无辜。

姜清妍暗叹一声，起身，“既然回来了，那你好好歇着吧。”

临出门时，姜清月突然道：“你现在当然可以高高在上说风凉话，又不是你去契丹。你多好，从小在外无拘无束，刚刚回到京城就找了侯府这样的人家，嫁了小侯爷，做了人上人，一生无忧。我每天都要学女红女德，学规矩学礼仪，学那些琴棋书画，稍有差池就要受惩罚，好不容易看中一个人，却要被打发到契丹去，我不甘心这有错吗？”

原来这里面还有她的事？

姜清妍看着那双含着嫉妒，愤愤不平的眼睛，明白说再多都无用，于是轻声道：“你就当是同人不同命吧，你不是信命吗？”

说完出了门，没想到，她有一天能在别人面前夸自己命好。

也许确实是好，要不怎么她前世是一国嫡公主，这一世又是朝廷大官的嫡孙女嫡闺女？她曾经企图摆脱的，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这山总是望着那山高，人总是希望得到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

可要是始终想不开，就是得到了也不会有多幸福。

她突然有些想见江庭风了。

与此同时，姜府的上房正在秘密争吵中。

姜大老爷不解，“父亲，我们还留着这个妇人做什么？这种不管全家死活，把全家人架在火上烤的东西，一杯毒酒一尺白绫，已经是对她仁慈的了。”

姜老太爷摇头，“事情不搞清楚，终究是隐患。”

“再是隐患，到时候人都死了，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你做事还是这么冒失。”

姜老太爷看了看屋里的几个儿子，大儿子大儿媳是一个意思，二儿子此刻像一个鹌鹑，屁都不敢放一个，四儿子四儿媳两个倒是听话，但也没多少主见。

这一刻，姜老太爷万般想念老三，这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如果老三在，还有个能商量的人。

他警告大儿子，“不准你胡来，不要总以为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别人要整垮你，方法多着呢。”

又问：“老三是不是要回来了？”

之前的风波也波及到姜家三老爷姜恒，这回要回京述职，还不知道回来之后能谋个什么职位。

姜老夫人道：“如果动身得早，应该能赶回家过年。”

姜老太爷点头，“正好四丫头明年要出门子，让她母亲回来操持也好。”

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姜三老爷留不到那个时候，姜三夫人却可以多待一段时间。

姜老夫人不禁道：“这次能留在京城吗？”

姜老太爷沉吟道：“这种时候还是外放出去好一些。”

免得天天在圣上跟前晃悠，又让圣上想起来心里不爽，还不如过个几年，等这事淡了，还有谋前程的机会。

姜府过得鸡飞狗跳，这段时间众人也唯恐避之不及，他们自己也避嫌，一应宴会都没有去，就怕碍着谁的眼。

李钰婷倒没有避讳，仍然经常过来看姜清妍，这天，又过来接她。

“茶坊里今天有百戏，是专门从南边过来的，与我们这里不同，姜姐姐，一起去看看吧？”

姜老夫人现在看姜清妍一百个顺眼，“去吧，这些日子也要闷坏了。”

不过，还是叮嘱，“回来也要把嫁妆绣起来，虽不是全靠你绣，也要动几针。”

李钰婷捂嘴偷笑，出来就问姜清妍：“你开始绣嫁妆了？”

姜清妍也犯愁，“没有，不过祖母给我安排了活儿。”

天知道怎么要绣的东西那么多，这样算来，都没有多少空闲时候。

李钰婷笑道：“我看我表哥已经等不及了，本来衡阳大长公主更看好年底的日子，被他求着定了五月的。”

不过她也道：“你成亲后就要离开京城，我们再要见面就难了。”

姜清妍也很喜欢这个热情的姑娘，“等以后我接你去那边玩。”

李钰婷又开心起来，“对，到时候不要表哥，就我们两个。”

她叽叽喳喳的很是快活，又问到姜清月，“你三姐姐好点没有？我说要去看她，但每次都碰到她在昏睡，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其实是姜清月不想见人，姜府也不想让她见人，一概探访的人都被推了。

姜清妍道：“好一些了，已经醒过来，可以喝一些粥水了。”

李钰婷叹一声，“她以后可怎么办呀？出了这种事，以后也没人敢娶她，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

她凑过来低声道：“我母亲说，还不如去契丹呢，现在这样害了家里人，自己也没得着什么好。”

看，谁都不是傻子，有没有证据，都挡不住别人往真相上想。

李钰婷其实有些担心，“出了这种事，就是不知道我那姨母会不会多想。”

说的是江庭风的母亲，谁不想娶个于儿子仕途有利的媳妇，姜清妍娘家出了这种事，不拉后腿就是好的了。

姜清妍笑道：“没事。”

反正以后也是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边关，再多想也碍不着谁。

姜清妍未来婆母还没找麻烦，倒是未来丈夫惹的麻烦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