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顾深迈着沉重的步伐，坐到床边。

“你感觉怎么样？”

褚昱看了他一眼。

此时的顾深，完全没了平时俊美如铸，一副任何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的样子，整个人看着跟个流浪汉一样。

脸颊凹陷，双目无神，原本漂亮的桃花眸此时拉满了血丝，眼球凸起，面色蜡黄，看起来非常吓人。

棱角分明的下巴此时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

披头散发，肩膀耷拉着，身上凌厉的气势也没有了，非常颓废。

要不是他沙哑沉重的声音中，还带着熟悉的清冷感，褚昱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顾深。

“我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褚昱面无表情地别开视线。

“顾深，这一剑是你亲自刺进来的，我现在如何，你不清楚？”

顾深浑身一僵，看着他冷漠的脸，心脏一阵刺痛。

他紧了紧双拳，随即又松开，垂眸说。

“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哥你突然冲过来，我来不及收手……”

褚昱冷漠地打断他的话。

“我不冲过来，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苍蓝了，是吗？不。”他嗤笑道。

“你根本不会让他活着，我要是不拦下来，现在，他怕是已经被你扔到哪个荒郊野岭了。”

顾深眉头紧皱，无话可说。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

“哥你明知道那很危险，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就为了救他吗？他对你来说，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褚昱冷眼看着他。

“他为了我差点被你杀死，你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说完，褚昱又觉得自己现在还跟他说这些实在有点儿好笑。

他根本不会理解这些。

褚昱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苍蓝呢？他们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大部分人都在皇宫里，我……”

顾深话还没说完，褚昱就倏地瞪大双眼，看着顾深。

“什么？！”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扯得他难受地咳嗽了好几声，胸口处的伤口更是疼的他冷汗直冒。

可他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激动地看着顾深。

“你把他们全都抓回来了？他们怎么样了？你是不是打算当着我的面把他们全杀了？”

褚昱突然浑身无力地道。

“顾深，我求你，你放过他们，也放过我吧。”

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痛的顾深想把心脏挖出来，也许这样就不会疼了。

“哥，我话都还没说完，你就觉得我会杀了他们吗？”顾深痛苦地看着褚昱。

褚昱抿紧双唇，一言不发，紧紧地盯着他。

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心脏已经痛到麻木了。

顾深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放心吧哥，我已经放弃了。”

“我不会杀他们，也不会再强把你留下来了。”

顾深的身子慢慢地滑落下来。

他垂着头坐到椅子上，说道。

“哥，等你伤好了以后，就离开这里吧，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以后，不管你要去哪里，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再对你做任何事了。”

“哥你放心吧，你自由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褚昱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顾深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你为什么……”

“哥问我为什么会突然打算放过你吗？”

顾深抬起头来。

褚昱倏地瞳孔紧缩，他这才发现，顾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双眼无神，眼神涣散，用力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弯着的腰像是一个年过八十的老人一样。

“我原本以为，不管哥喜不喜欢我，只要能留在我身边就好。”

“可现在看来，我太天真了。”

“七年前，我想要抓住哥，你让人打晕了我，明明你就在我面前，我抓着你的手，却只能无力地垂下来。”

“现在，我变厉害了，也有了很大的全权力，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紧紧地抓住你了。”

“可事实确实，我还是抓不住你。”

“当你不顾一切的冲到他面前，替他挡住那一剑的时候，我恍然大悟，也彻底绝望了。”

顾深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带着重重的哭腔。

“似乎不管我怎么做，不管我做什么，对还是错，哥你都不会走向我。”

“不管是听话，欺骗，还是把你藏起来，让你只能看到我，跟我说话……”

“我用了这么多办法，为什么就是不能拥有你？”

褚昱还是第一次见顾深这么痛苦，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真诚的话语。

他张了张口，“顾深……”他想说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顾深无力地摆了摆手。

“算了，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累了。”

他捂紧自己的脸，痛苦地说。

“现在一闭上眼，你背对着我，背上插着我的剑，血流不止，摇摇欲坠的画面就不停地浮现在我面前。”

“我已经累了。”

“所以哥，你现在真的自由了。”

“开心吧？”

顾深抬起头，强硬地扯起一个笑容。

扭曲的笑容配上他现在这张颓废又憔悴的脸，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可褚昱却一点儿也不笑不出来。

他薄唇紧抿，心情复杂地看着顾深。

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顾深坐了一会儿以后，便让他好好休息，自己离开了。

褚昱在顾深即将出去的时候，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顾深……”

顾深脚步一顿，停了很久，才转头看着他，眼里带了些光亮。

“哥还想说什么？”

褚昱抿了抿唇，斟酌道。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江茴他们？”

顾深眼底的光迅速暗了下去。

“放心吧，他们没事，连你徒弟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你要是想见他们，无月就在门外，你可以就让他把他们叫过来，或者，你的身体可以走动了，也能让无月带你去找他们。”

话落，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关上了房门。

顾深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几步以后，疲惫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

摇摇晃晃地往前倾，眼看就要磕在地上的时候，无月及时冲了过来，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