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惊人的剑鸣是在天空放晴后才堪堪响起。

足足响了三分钟有余，似是在庆贺着世间有人斩出了这惊艳的一剑。

常空看着手中的阎罗帖，久久无语。

卡片的背面，一道向天挥剑的背影刻画得栩栩如生。

他又抬起头。

空中零婆婆的身影已经消散，连同那浓郁的怨气，哦还有那只厉鬼。

似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只是……在零婆婆身影湮灭之前，好像有一团火焰，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拽向了北方。

那是哪里呢？

不重要了。

因为常空好像隐隐猜到那团火焰是什么了，如果这局当真是鬼神布下的，那么北方对于那团火焰来说肯定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

“终于……结束了啊……”

常空这么说着，眼皮越来越重，接着一下子摔倒地上。

连续经过了两场战斗，加之战斗中爆发、透支了太多力量，他太累了。

“常空！”

蒋晴晴急忙跑上前来，还不等伸手试探鼻息，微微的鼾声便响了起来。她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徐万里也从不远处奔赶过来，但是跑到一半儿双腿不知怎地一瞬间没了力气，于是踉跄来到常空身前，竟是直接“噗通”一跪，这时候脑袋也恰巧不巧地不听使唤，“咣”的一声砸到地上。

……给常空实实在在地磕了一个。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崔麒想要忍住，给自己的战友一些面子，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搂住一旁小彭易的肩膀，一边用力晃着后者的肩膀，一边指着徐万里哈哈大笑。

魏渊渟站在一旁，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片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并没有出现在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当中，于是回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魏广。

他在哀悼自己的战友。

魏渊渟暗叹一声，走到父亲身旁。

魏广正看着自己的手机，他最后给刘谭清发的那几条短信，一直都没删掉。

“【扁鹊】从总部发来消息，德古拉血清已经步入最后阶段，涵涵的病你放心，费用局里先给你垫一部分。”

后面还有一条。

“好好保重，涵涵等你回家。”

可惜刘谭清终究是没能看到 。

他的身体在挥出那一道惊天剑芒的时候便支离破碎，他四十年的精气神，他的意志尽数灌注于那一剑当中。

于是尘归尘，土归土。

什么都没有留……

魏渊渟思绪顿住。

自己的父亲缓缓蹲下身子，扒开地上的一块沙石。

半张残破的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之中，有一个没了头发的女孩儿，面容憔悴，但是笑得却是那样的灿烂。

女孩儿好像是被谁高高举起，在这半张照片中，只能看到一双粗糙的大手。

但父子两人都清楚，这双大手的主人是谁。

魏广怔怔地看着照片，足有一分钟才回过神来，他通红着双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魏渊渟没说话，只是伸手默默擦掉父亲的泪水。

“老刘啊，我来带你回家了。”

……

宛躬站在断壁之上，托着下巴看着天际，思考了许久才转过头来。

角落里，鬼神还是一动不动地盘腿坐着，仿佛一直都没有动过。

“所以……这便是你保住羲和的方法？”宛躬坐下来，晃荡着两条大长腿，“让她成为宝莲灯的灯芯。”

“嗯。”鬼神鼻腔里挤出一个字。

“那再然后呢？”

鬼神顿了一下，接着开口说道，“然后我会走一趟华北监狱，把宝莲灯接出来。”

“哦？”

宛躬眉头一挑，他直直地看着鬼神，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那里可是有初代最强大的天魂，你……有几分把握？”

鬼神没说话。

“唉……”

有些时候，沉默也代表着一种回答，宛躬靠着墙，愣愣地看着天边的落日，“值吗？”

空中飞过几只麻雀，没人注意到，鬼神手腕上的锁链纹身又淡了一些。

……

可以用惊天动力来形容的这一场战斗似乎就只是发生在大小龙山之中，山峦之外，已然是熙熙攘攘的都市，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已是正午，太阳高悬，给这寒冬腊月的天增添了一些暖意。

兴许是放了寒假，公园里人都多了起来。但老人们还是选择舒舒服服地坐在公园的木椅上，避开树枝杈的影子，享受着冬日的暖阳。

“诶？爷爷，那边的影子动弹了一下，你快看！”

木椅上一个小女孩儿兴奋地揪着一旁跟老太太相聊甚欢的爷爷。

“别闹！”

不过是风吹了一下树枝罢了。

爷爷这么想着，继续和老太太聊天儿。

小女孩儿不信，从椅子上蹦跶下来，凑近了看。

咕嘟……

它真的动了！

女孩儿兴奋地一蹦老高，扭头就要去拉自己爷爷来再看个究竟。

但她没发现，在转身的瞬间，影子中骤然伸出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挟着滔天的杀意直直抓向小女孩儿的脖颈。

只是一切被面前突然亮起的白色光圈拦截，一放、一缩，像是星星眨了眨眼睛一样，那只手无影无踪。

……只留下在树枝影子边上蹲了好久的一对爷孙。

“爷爷，你相信我，刚刚它真的动了。”

与此同时，黑白的世界当中。

“常桑！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能收拾掉他了！”

常一念蹲坐在木椅上，看着一旁很是卖力的大和友人，微微叹了口气。

他深知，即便是已经重伤的夜王，也并非是苇原浩二这个层次的人能够降服的。

当然，他自忖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

但是他有自己在路上新研发的一个道纹符箓。

“我来吧。”常一念打开一旁的黑匣子，拿出长弓，张弓搭箭，黄色光芒微微一闪，一道奇异的气息在空间蔓延。

怎么还感觉有些熟悉呢……

哦对，若是常空在场，他一定认得出来，这气息似乎带了一丝零婆婆的法则！

“一道纹，斩神。”

……

酆都。

纣绝阴天宫最高层的露台能直接仰望苍穹中的星辰。

这大概是漆黑的地府当中为数不多的光亮了。

鹅黄长裙的女人站起身，手中扬起一根紫金色的玫瑰，这是鬼神大殿中留存的鬼神令。

刹那间，露台上被道道流霞笼罩，一闪一闪，像是和空中的星星呼应着。

苍穹之中，只听一声惊雷，阴云密布，但七颗星星组成斗状却从乌云中显现，熠熠生辉。

轰隆——

又是一声雷，地府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而相伴随着的，七颗星星光芒先是大盛一下，接着一道流光直冲远处。

……于是第八颗星星出现了。

北极星。

七颗星星光芒骤减，隐于乌云，取而代之的北极星光芒闪烁，随着小雨，似是也氤氲着飘荡下几丝雾气。

像是有所感应，这几缕雾气在纣绝阴天宫归拢，在那鬼神令之前，形成了一滴水珠的形状。

“这便是……星辰泪吗？”

姬瑜柳喃喃自语，眼眸中闪过一丝黯淡。

沉默片刻，女人将星辰泪收于鬼神令，藏于怀中，轻叹一声，就要离开，却在转身之际顿住了脚步。

露台的阴影之中，走出一个男人。

是那个她魂牵梦萦的男人。

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无言，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想说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还是常一念先开了口。

“所以，这一切真的都是……让鬼神恢复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