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儿从温暖柔软的水床上睁开眼睛。

她惊慌的发现文海站在床边。

米儿跳起来：“我...现实里的我...死了？”

“怎么会？”文海面无表情。

米儿顿时安心。

她喜欢文海的面无表情。

无论现实或者夜班管理员，她都不喜欢突如其来的一切。

无论惊或喜。

“难道是使用了那些平行世界我的....”米儿想起那些分散在平行世界的默默等候在阴影里的自己。

“没有，现实中的你只是晕倒了而已。明天就没事了。”文海轻轻抬下巴：“我也是过来确认下。干活去吧。”

米儿起身，习惯地拍了拍小肚子，走出毛玻璃房间朝电梯走去。

文海跟在她的身后。

米儿觉得身后的文海有事情想问，但自己又懒得停下问他是什么事情。于是直到进了电梯，米儿发现文海并没有跟进来。

是什么事情呢？

米儿觉着这件事应该在从房间到电梯这一段时间想起来。

但脑子一片空白。

站在操控台前，米儿便忘记了这些，开始专心的研究那些数据，以及小麦的工作日志。

vy3生物的思维数据越来越复杂，这花费了米儿不少的时间。

小麦能接触到的数据没有自己多，他只能看到一个个洞穴里和洞穴外的场景。

就像自己做i9j型人类的时候。

米儿一边开始准备子时祭祀的数据，一边分析她发现的对vy3形成的新威胁。

有些地方乳白色的水开始变清了。

不过小麦在日志里也标出了有些洞穴里水位无原因的缓慢下降。

其实原因便是：那些生活在水里的白色小圆球，正在被顺着一条从地下城堡中缓缓流出的溪水里渗透到岩石缝隙里，成为一个生物圈的肥料。

米儿也观察到，山坡底部的几个地下城堡的vy3生物，早就发现了水位降低。因为山坡最下面，接近一小块平原的新生植物有干枯状况。于是它们互相联合起来，多次带着死去的vy3生物的坚硬外壳到洞口进行加深和扩大工作。

这些狡猾的小家伙。

米儿对比了总体的水位，她感觉照这样下去，那个洞口再往下挖掘，能往外流出的水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而且由于水位降低，红水星球的有一部分地下洞穴马上处于缺水状态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小麦这么短时间就能进入这种快速运转的时间管理模式？

念头只是一闪，随即被那个酷似地球的格兰陵岛的梨岛吸引了注意力。

梨岛唯一的那个小洞穴，现在几乎已经在要到地下一层生活了，再这样下去，它们的大汹涌马上就没有足够的水了。而且也没有足够的食物了。半吨重的大汹涌可没有办法移动到地下二层。

然而梨岛上这个唯一的小洞穴面临更可怕的情况是：由于水位下降，那种半植物半动物的生物已经逐渐从干涸的地面上挤了进来。

从现在米儿可见的进度，估计明天晚上自己再接班的时候，这个小洞穴已经被这些半植物半动物的生物占领了。

那样的话，从此以后这个梨岛上就彻底没有了vy3生物的踪迹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发展，已经决定生死的未来。

米儿有些迷茫，好像突然接受的信息量很大，需要从中思考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建立逻辑。可一时间米儿不知道该怀有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事儿。

但就像人们喜欢某个球队一样，纵然知道就算vy3能回到这座岛上也没什么几率赢，但还是心有不甘。

“虽然暂时看来，这种侵略性极强的生物很有生命张力。”文海的声音从米儿背后响起：“但是它们的智慧只会用于扩张，没有任何可能的发展方向。它们的目标只是生长到一切可以生长的地方。”

“他们不可能发生进化吗？”

“一定程度上说，你所认为的进化，正常情况下，是生物的退化和由于适应环境所做的变化，不会有自主的进化行为的，除非发展到更高级别的文明之后，会有再造生物出现。或者由于其他原因发生的变异，这不在正常之列。”文海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出这番话。

“但是...”米儿想说人类的一些特征，但稍微一思考，在心底自己就推翻了。人类最显而易见的不协调，便是三根筋一根骨头支棱着的这颗大脑袋。

至于文海的形象，以前在频道里有人说过的。文海浑身上下唯一能保持自己本来形象的，只有眼睛。

可是这双眼睛，白班和夜班看到的颜色还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源区引导者的形象，取决于跟源区引导者接触的管理员种族而决定的。

包括源区引导者的语言，甚至思维方式，也是根据管理员种族确定的。

“如果你发现某种生物在长久繁殖的过程中，在某些方面有进化的迹象，那毋庸怀疑，一定是失去了更重要的部分。就像地球上的一杯可口的威士忌，一定是掺了水或其他的。”文海丝毫不留余地的断言。

“那高级智能生物或仿生人呢？”

“那当然不同，他们只会按照创造者的方向不断学习。不过，既然是制造出来的，也有一个完美的极限。这个极限受到制造者的思维边界约束。如果被制造的生物，不论是机器人还是智能人或者仿生人，它们不断的学习，总有一天会在某些方面高于制造者。那么就到了制造者无法理解这种高度的时候，这时候，就会认为出了问题，就会出手干预，这就是这些被制造出来的生物走下坡路的时候。”文海回答地非常流畅，好像回答过无数次这种问题的样子。

“好像被制造生物不能发展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伦理道德限制。”米儿想起了看过的一些科幻片，都在强调机器人或仿生人对主人的安全问题，以及伦理和道德边界问题。

“对。生物建立一个族群或社会，需要的是伦理道德的约束。有的施于某些信仰，有的加上某些精神，但终究离不开一种虚无的界限。而智能人会超越这种界限，仿生人会臣服于这种界限。两者最后，都会走向自我消沉和灭亡。这也是我们的管理员不能用只能任何仿生人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它们会让一个世纪迅速地变得更好，而不是任由其更糟。如果不能变得更糟，那么就没有活跃和创造能力。一个更好的世界不应该是所有生物所需要的，而是为一批敢于探索和摧毁的生物拥有。所有的星球和次元空间，这一切，都需要发展，需要毁灭，需要平衡。”

“文海，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像智能人的。我今晚跟着你的思路学到了很多。”

“不，我只是逻辑清晰。我不是智能人，也不像仿生人。因为最基本的一点：我不具有自我牺牲精神。起码，在源区引导者这个职业上，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为了某生物或某事牺牲自己。米儿，我觉得你也应该记住这一点。”

米儿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文海从身后离开，她觉得浑身僵硬。

因为她突然明白了，今晚下楼时候文海跟在自己身后，不是想要问自己什么问题，而是在等自己问那个问题。

不不，我不要面对那个问题。

我做夜班管理员的最大初衷，便是忘掉现实。

无论白天发生了什么，我都一直在尽力不要带到操纵台前。

米儿晃了晃脑袋，开始做子时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