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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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火地岛——大航海时代的余晖
“停下,这不是我的错!”阿尔弗雷德在淑女号的甲板上飞奔着,躲避着夏洛蒂·巴德小姐的追赶,男人们或许会羡慕这样的情景,前提是他们能接受小姐的手中拿着弯刀和手枪。
这是1月10日的晚上,贵妇人号的阿尔弗雷德船长,被淑女号的船主追得抱头鼠窜,威严扫地。
“不是我的错!”他重复道,并小心注意着不要踩到甲板上的绳索——他用眼罩遮住了额头上处理好的伤口,这使得他的视力有所损失。
“是吗?”夏洛蒂小姐生气地叫道,她面无表情,但嘴角的肌肉却不住地抽搐,显然是已经气急败坏,且再也难以掩饰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的船会先爆炸!”阿尔弗雷德大喊道,对方的架势令他不敢生气,只能拼命解释自己的无奈,也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艾米丽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夏洛蒂小姐。
“不要打阿尔少爷了,让他好好解释一下!”
在亨利的三船帮甩掉沉船湾舰队、突入麦哲伦海峡后,阿尔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额头上的外伤,便登上了淑女号,想看望下那些他最亲近的人们。然而,他没想到会受到夏洛蒂小姐如此“亲切”的招待。说实话,他想起来了驯兽师妮可,区别仅在于夏洛蒂小姐没有拿着带刀尖的鞭子。
而经过这么一闹,船舱里的人都跑了出来了,他们大多憋了一肚子火,现在也乐于看到别人出丑。
巴德老爷苦恼地看着他的侄女,一副想要制止却又害怕的模样。
“嗯……看来在某些事情上,钱也不是万能的,对吧,老爷?”邓肯轻轻地说,却似乎是说到了巴德老爷的心事,令他面色通红,羞愧难当。
“天啊,巴德老爷,你不会真的想用钱来摆平你的亲人吧?”罗伯特怀疑地问道。
“当然不是!”巴德老爷激动地嚷道,然后不乐意地走了上去,先是小心翼翼、犹如安慰一般拍了拍夏洛蒂的肩膀,然后一溜烟蹿到阿尔弗雷德身后,开始对他讲大道理。
“听着,没人能够否认你的贡献……但对我们有所隐瞒就不对了……难道我们还不值得相信吗……阿尔少爷,你是英雄,你不是海盗,用不着那么铁石心肠……啊,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那的确是个好计策……但得罪了夏洛蒂可比得罪海盗还要难受……”
这是阿尔所能记起的当时巴德老爷说的话,大概占他所有说教的两成。
的确,阿尔不是海盗,但他也不是普通人,对身份的认同,一直是海民最为纠结的问题。自己认同的,他人定义的,此二者往往存在矛盾。难道基德船长声嘶力竭自己为私掠者,有获得大众的同情?难道只要阿尔申诉自己不是海盗,他就真的能够免于刑罚?他可是在大英帝国的首都“兴风作浪”的其中一人,此时他到底算什么身份,他比谁都更想弄清楚。
也许是因为漫长的航海,阿尔自觉比过去变得油滑、世故了一些。他学到了一些海盗的精髓,比如欺软怕硬。此刻,他心烦意乱,正愁没地方发泄,他是不敢惹夏洛蒂生气的,但巴德老爷可谓自己送上门来的软柿子。
“够了,你这到处害人的肥猪!”他大叫着,并把手指化为利剑,朝着巴德老爷的胸前连续刺击。“你设计陷害同伴、你罔顾众人安危、你只会到处添乱!”每说出一个指控,他就戳巴德老爷一下,有些指控是道听途说,有些是他亲眼所见,还有些就纯粹是无端的造谣而已。但尽管这番话漏洞百出,但阿尔新换的眼罩却增加了威慑力,他就像一个真正的海盗一样,让听者动容,让好人害怕,让恶人欢呼。
巴德老爷被戳得连退几步,然后跌倒在地,他看起来委屈极了,几乎快要哭了出来。胖乔治见了,心痛地跑过来,把巴德老爷扶了起来,后者就像被揍了的孩子,趴在胖乔治那宽阔的胸口哭了起来。
“唉,真希望把这个画面画下来,永世留存。”邓肯遗憾地叹息道。
“放心,等我回去,就去拜师学画画。”路德维希充满自信地说道。
“哭哭哭,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阿尔弗雷德指着巴德老爷的后脑勺嚷道。“我告诉你,那个炸自己船的计划我不知情!这事只有亨利知道,是你那足智多谋的朋友克劳想出来的!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对了,你也陷害了他,记得吗?”
“啊,真有他的!”路德赞叹道,结果被夏洛蒂小姐一巴掌抽在脸上,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眼前瞬间繁星点点。
“克劳呢?”夏洛蒂小姐阴沉地问道,没人能、也没人敢回答她。
而就在此时,克劳也登上了淑女号的甲板。他本已疲劳不堪,见到众人异样的眼神,不仅警觉起来。
“怎么了?”他试着打破沉默,但无人回应,众人的目光分成两股,一股落在他身上,另一股则落在夏洛蒂小姐身上,接着,两股目光又迅速汇合,因为夏洛蒂已经冲到克劳面前,她怒目圆瞪,眼角有些湿润,紧咬的嘴唇几乎渗出血滴。
第174章 火地岛——大航海时代的余晖
“你……你好。”克劳有些惊慌,他几乎立即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而就在这时候,夏洛蒂小姐毫无征兆地甩出手掌,结结实实地打了克劳一个巴掌。
她流泪了,却没有抽泣,她转身离去,脚步依然坚定有力,犹如侧舷的大炮,不断轰击克劳的心脏,直到舱门重重地关上为止。
“又是一副值得纪念的画面,真可惜……”邓肯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失望,仿佛错过了世间的珍宝。
1月11日下午,三船帮深入麦哲伦海峡,沿着火地岛蜿蜒航行。海峡内航线曲折,大雾弥漫,亨利派出了五艘领航员小船,确保他们的船只不再受到额外的伤害。海峡的东段以西南向为主方向,在抵挡里程碑转北向以前,他们在一处平缓的沙滩处搁浅,开始修理破损的船只。
情况如克劳预料的那样,在第一轮强硬的回击后,海神号和沉船湾都没有再找他们的麻烦。这一方面由于三船帮确实表现出过硬的实力,另一方面,则是由于拿骚海盗共和国的知名人物,爱德华·蒂奇与查尔斯·范恩的乱入。他们并没有选择与三船同行,而是在击破了沉船湾的包围后,便沿着美洲沿岸北上,回到了气候宜人的赤道地区。但这场行动,或多或少都表明了拿骚的态度,即不太坚定地站在三船帮的背后,令沉船湾必须有所顾虑。
亨利并没有去想拿骚期望的代价,在他看来,有人肯把宝压在了他们身上,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亨利也保有理智,而没有胆大妄为地去乘胜劫掠沉船湾的帆船——那样对他们修理帆船大有好处,但同时也会把两个海盗共和国的关系降到冰点,甚至会毁掉他辛苦拉到的台面关系。
所以至少在表面上,双方都做出了各让一步的姿态,好使这场你争我夺的寻宝之旅留有余地,毕竟,对于沉船湾而已,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协助科伦大人,而非自己寻宝,他们不必为其做到抛头颅的程度。
三船帮很快在沙滩搁浅下锚,随即开始了忙碌的修理工作。
当天晚上,在沙滩上临时支起的亭子前,克劳和路德维希正在喝酒。克劳满肚子怨言,正好发泄个痛快,却没注意到桌前的朗姆酒已经被路德喝掉了一多半。
“我说她究竟有什么毛病?”他嚷道,“她还打我?要不是我的计谋,那咱们都得葬身鱼腹!”
路德没有理他,他感觉克劳正身处那种让旁人艳羡的境地,并且也知道对方需要的仅仅是听众,而不是附和或反对的声音。于是,他毫无节制地畅饮美酒,享受着数个月来最放松、舒适的时刻。
“这女人脾气真臭,不愧是巴德家的人。”克劳脸的抱怨慢慢变为恶毒的咒骂,开始延伸到巴德老爷身上。
“要我说,老兄。”路德打了个嗝,既然牵涉到他老板一家子,那他还是决定现身说法一下。“你只是挨了一巴掌,就别那么矫情了,瞧瞧被追了半个甲板的阿尔少爷,再瞧瞧我,我现在都头痛欲裂呢!”他做出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然后伸手去够远处的瓶子——靠近他面前的酒瓶子都已经空了。
“你也只是挨了一巴掌而已!”克劳恼火地说。
“不……这是所谓的水滴石穿,日积月累的成果,我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被打爆天灵盖的,因此我已下定决心改正了……我是说从明天开始。瞧,这就是夏洛蒂小姐的本事,她能教导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克劳的心软了下来,但很快又被火气淹没,如果夏洛蒂·巴德要靠刻薄来教导他人,那她真不失为一个强硬到有点过分的巴德家的女人。
“放了她吧,女人的巴掌,可是最温情的问候啊,况且,那可是夏洛蒂啊,你真小子真有艳福!”
克劳倒是也想过这种可能性,毕竟,欲擒故纵,这似乎有些符合夏洛蒂那骄傲的性格,他正待发表这一观点,却被路过的亨利·巴斯克打断了,三船帮总指挥看起来兴致高昂,路德也没有扫兴,如兄弟一般向他友好地递上酒瓶,却被婉言谢绝了。
“今天不宜喝酒。”他笑着说道,露出一口黑黄相间的牙齿。这时候,克劳注意到了阿尔弗雷德正跟在亨利的身后,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克劳想起路德的话,不禁对这位被女人拿剑追了半个甲板的小兄弟起了同情之心,这几天委身于海盗麾下,想必他也与自己一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恼。
“咱们快走吧,这些家伙喝醉了,跟着来也没什么用。”阿尔开口说道,直接把克劳气得跌倒在地,他感到自己遭到了那种矫情人士所谓的“心灵上的背叛”,这么一想他更郁闷了,原来路德说的有道理,他的确有些矫情。
“你说什么?跟着去干嘛?”克劳问道。
“我说你喝醉了,应该去躺着休息休息。”阿尔担忧地说,他似乎以为克劳的气恼是因为喝酒喝多了。
不知怎的,克劳看着阿尔,想到了巴德老爷那恶毒的管家邓肯,但至少人家是有心为之,而阿尔少爷纯粹是无心之举,在无意间发表些损人的话。他不想忍气吞声,便站起来,想要予以回击,却被亨利拦住了。
“跟我走吧,克劳。”
简单的一句话,便熄灭了一切怒火,现在的亨利·巴斯克很有权威。
三船帮的三位船长穿过沙滩,朝着沙滩南岸内陆地区走去。
麦哲伦海峡蜿蜒曲折,加之大雾弥漫,以至于在被发现以来,不少人质疑其是否真的适宜通航。许多大航海家放下豪言壮语,称走南边的德雷克海峡更为快捷,那里虽然有些风浪,但航线直接,能省去不少诸如领航、触礁及与原住民交互的麻烦事。
当然,后来人们都知道,这些专家说的都是无稽之谈,仅仅从天气和海洋条件来考虑,选择麦哲伦海峡就要远优于选择德雷克海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提到的那些问题全都是错误的,比如,与奥那族的原住民交互这件事,在数百年来一直是欧洲人的难题。现在,这里已有不少西班牙人,他们心怀寻找黄金七成的梦想,指望能在这片贫瘠而寒冷的土地上发现金矿。
交流的问题很多,首先,“火地岛”这个词本身便是欧洲人强行赋予的结果,这体现了大国统治者们的宏伟叙事,往往与这里真正的居民全无关系。在三船帮搁浅的这片地区,内陆的树林边缘有一个小小的部落,奥那族人在简陋的茅草房里,依靠着原始的农耕及贸易往来度日,一问他们这岛屿的名字,十个人的口中竟然说出了八个不一样的答案。
但即便是这种落后贫穷的地区,在名义上也算是西班牙的殖民地,与周遭数十个同样落魄的岛屿,同归一个西班牙总督管辖。这位可怜的总督为了不辱使命,不得不带全家来此群岛驻留,并在一个条件相对好些的地方安家落户。护卫舰是绝不可能的事,况且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掠夺的东西,几十户西班牙人混居其中,日子倒也过得和谐安详。
一切都是那么破败不堪,与两世纪以前麦哲伦初到时别无二致,唯有那已经爬满植物的高耸的教堂诉说着大航海时代的辉煌历史。
亨利领着两位船长,来到了教堂底下,推开了尘封几十年的大门。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鬣狗船长竟然笃信神明。”克劳轻声说,并故意让亨利听见。他其实很惊讶,因为从银港到沉船湾,再到现在,他已见过亨利无数次有意无意的渎神举动,如今,他们来到这个地方,难道是亨利想在死前忏悔赎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