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在上
作者:轻浮 | 分类:玄幻 | 字数:4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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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皇图霸业谈笑中
当日之言,历历在目。
没曾想,竟一语成谶。
萧王妃眼神寂然,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小腹下汩汩流出。她体内五脏移位,六腑俱遭重创,每说出一句话,撕心裂肺的痛苦,便充盈在周身上下四肢百骸。
“说到底,最后还是败给了你们这一对母子。”
她死死盯住姜乔,看着眼前这个她仇恨了十六年、或者更久的女子,喃喃道,“一月前,你的儿子初回北凉王府,那时我第一眼看到他,便觉得今日的这场及冠礼,注定不会平静。
呵,果然……自行及冠礼,请动谋国巨商‘裴家’,练成失传百年的三式《通天符箓》,杀五子陈神昭,伤四子陈切玉,揪真凶陈九渊,致使陈家两代人,俱折在他的手上。”
一桩桩、一件件,在萧王妃脑海中浮光掠影,她一字一顿咬牙道:
“北凉王府失火,一百零八间后罩楼化为废墟,是他为救你脱困的先手之局;
揪出杀姚府君的幕后真凶,既是在为府君报仇,但说到底,仍是为你。接连三场争端,步步算计,稍有出现差错一步,他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这中盘搏杀之局,下得极是凶狠,无论对敌,还是对己。
到最后,又有你这做母亲的代他前来收官。呵,好一盘大棋,好一对母子,我萧绰输得不冤。”
姜乔执剑而立,冷眼看她:“权谋、算计,终归只是羊肠小道,但你却醉心其中。萧绰,难道在你眼里,事事皆是棋盘,人人尽是棋子?”
“难道不是?”萧王妃嗤笑一声,讥讽道,“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你还真以为你的儿子,仍是十年前那个弱不禁风、遇事便爱哭鼻子的小家伙?”
姜乔闻言一滞。
“一路走来,遭人步步算计,他早已嫉恶如仇!”萧王妃冷声道:“三千年前,在佛门大宗如来未曾修成三丈金身不坏,借机一举迈入圣人境之前,他曾欲往中原传法,但那时遭遇了什么?中原修士无不排挤于他,一代开宗立派的佛门高手,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无奈,如来远走西域,一步一脚印行了十万八千里,终在灵山脚下建立‘大雷音寺’。
但此后即便成就圣人之境,灵山佛主依旧对此事耿耿于怀,并说了一句话,‘佛者,心也,空性是也。众生私欲满心,原是不惮以最大恶意揣度别人’。
姜乔,灵山佛主已是如此,你又觉得你的儿子,还会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呵,依我来看,这权谋、算计,他才是已醉心其中。”
姜乔身躯一颤,目中突然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
萧绰的话虽然带着满满恶意,但却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在她尚被“八指囚笼阵”锁于寒潭古涧之底,当她的孩子在一月前第一次走到那条小池塘前,那时她便已知道,自己的孩子,其实已经变了很多。
“在西域受了很重的伤,有时候实在痛的忍不住,就喝上一坛子烈酒,一觉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便就觉得很是庆幸,又挨过去一次。”听到这句话,她当时心痛万分,终于知晓了自己的孩子,原来在离开的那三年里,到底承受了多少难以想象的苦难。
“如果连一向淡泊名利的姚府君,都甘愿做萧绰的一条狗了,那小子即便拼上性命,也一定会杀您!”而在这句满是杀机的话响起时,寒潭古涧下姜乔,心中一惊,蓦然察觉到,自己孩子的身上,竟早已凝聚起了一缕压抑不住的凶狠戾气。
姜乔嘴唇颤抖,一言不发。
到底是怎样的磨难,才会将自己最善良的儿子,逼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敢去想。
唯有满心愧疚与自责。
这时董四劫终于一点点爬到了萧王妃的身边,他下巴撑在地上,艰难跪坐起来,接着用自己的脑袋与左肩,勉强将萧王妃撑着站起身。
做完这一切,董四劫双眼中本就暗淡的眸光,彻底化作死灰。
身形踉跄而立的萧王妃低下头,凝视了一眼这个最忠心的奴仆就死在眼前,神色间无喜无悲,却突然出声道,“姜乔,今日我输了,输给了你们母子。但你与我,却又到底皆输在了同一个男人的手上。”
萧王妃两膝微颤,即便有董四劫撑着她站起,可耐不过体内受创太重,当下身躯不住晃动,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姜乔,这十余年来,我本始终恨你,恨你的出现,而夺走了陈庆之……不过现在想来,你我又都太过可悲,不过只是这个世道的牺牲品。”萧王妃背转过身,嗓音喑哑。
许多年前,那时的陈庆之,还并非如今名震天下的北凉王,只不过是前朝大炎边陲小城下,一个寻常医馆学徒。那时萧绰与他早早成亲,不过二十岁,便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
夫妻间相敬如宾,琴瑟相谐。
男人在外治病救人,赚吃穿用度的银钱;女人在家相夫教子,织布做衣。日子过得虽是平淡,甚至贫寒,但萧绰安之若素。
然而一切都在其后某一日,在那个男人偶然间拾得一本名作《八极玄紫切玉劲》的功法后,一切就都变了。
萧绰能够清楚察觉到,那个男人的野心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尤其当他遇上那个在同一镇子上远近闻名的泼皮无赖后,两人就更是一拍即合,竟动了谋取天下的心思。
萧绰那时很害怕,害怕那个男人总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野心而死,害怕自己苦心操持、渐有起色的家会在一夕间没了,所以她反复劝言那个男人,千万莫要行“大逆不道”之事。
但她终归只是个妇道人家,即便所在家族在当地颇有名望,可她只是小妾所生,并不受重视,生来自卑的她,终于还是选择默默接受这一切。
男主外,女主内,男人是女人的天,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顺着,断不可忤逆。这是她那身为小妾的母亲说的,这些,在萧绰的心底早已根深蒂固。
到后来,她的夫君与那个泼皮无赖的势力越来越大,二人的境界修为,也愈发如日中天。然后有一日,萧绰便听闻了一件事。
大炎朝的一位长公主,将要被赐婚于自己的夫君。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萧绰如遭雷殛。
而当她生平第一次在那个男人面前发火时,男人只是平心静气地递出一封休书,对她说,“我会娶那个女人为正妻,而你,只可做庶妻。”
于是,一切都变了。
萧绰本就岌岌可危的世界,完全坍塌。
她开始恨那个男人;
更恨那个夺走她夫君的女人!
半年后。
男人成了名震天下的北凉王;而女人,成了名正言顺的北凉王妃。
至于那个泼皮无赖,则摇身一变成为新朝天雍的皇帝陛下。
……
……
“大梦一场,俱溃成空。”
萧王妃步履蹒跚地朝前走着,突然回头说道:“姜乔,今日我输了,但你同样也输了。”
“至于他……”目光落在远处池塘边的陈念久身上,萧王妃无声一笑,“他啊,或许命中注定,将要站在与陈庆之对立的一面。本宫很期待,有朝一日那父子相残的壮阔画面。”
话音落下,萧王妃猛地喝道:“慎刑司何在!”
三府、六司、七处人群之中,立即有一人快步上前,恭声道:“王妃……”
“头前带路,既是王爷有命,要本宫下囚牢十年。如此,本宫……安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