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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祖在上

作者:轻浮 | 分类:玄幻 | 字数:43.3万

第36章 生杀之权

书名:道祖在上 作者:轻浮 字数:4028 更新时间:2024-11-16 10:54:46

从藏书阁中走出来的时候,已是破晓时分,天色有了微微亮的迹象。盛夏时节,黑夜相较于白日,总归短了许多。

陈念久心情沉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那座栽种有紫竹的小院。

刚刚跨过院门,清脆的风铃声响,便递入耳中。陈念久抬起头,发现视线的另一边,一个粗布木钗的女人,正坐在小楼前的台阶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女人神色平和,双手叠合放在小腹前,虽然眼中难掩疲态,可一看上去,却给人一种温静典雅的舒适感。她似乎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只为了等他。

“姑姑。”陈念久微微一怔,连忙快步奔上前去,“您怎么坐在这里?”

洛竹韵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少年,微微发红的双眼眨了眨,轻声道,“阿久,你长高了许多。”

“……”

陈念久身形顿时一僵。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自踏入北凉王府以来,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紧绷的身体,以及对所有人的紧张戒备,这一刻,彻底崩塌。

陈念久眼眶中瞬间弥漫起一层雾气,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洛竹韵轻轻笑了笑,站起身努力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两手抓住他的衣袖,轻声道:“饿了吧?”

陈念久孩子般地点了点头。

“昨夜知道你回来,姑姑就做了些饭菜。”洛竹韵转身走进小楼,搬出一张紫竹编织的小桌子出来,又把两只盛装着翠绿青菜的小碟子放在上面。

“有些冷了,你等会儿,姑姑去热一下。”

看着女人忙前忙后的身影,陈念久心中一酸,声音有些哽咽,轻声道,“姑姑,冷些没什么,您知道的,我与母亲一样,一直都不大喜欢吃太热的。”

洛竹韵愣了愣,缓缓点头,她放下菜碟,这才转身回到厨屋那边,装填了一碗米饭过来。

“三年多没吃姑姑做的饭了,阿久真得无时无刻不在想。”陈念久抽了抽鼻子,脸上流露出欢喜神情,开心道,“姑姑,那我吃了啊……”

洛竹韵咧嘴一笑。

陈念久拿起筷子,夹起两根青菜搁在米饭上,大快朵颐。不过片刻,两碟青菜一碗米饭,已被他风卷残云地快速吃完。

整个过程中,洛竹韵始终坐在一旁台阶上,平静地看着他。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或许这个世上,对于有些人来说,仅仅只是能够没有丝毫杂念地吃上一碗饭,或者能够安静地看着另一个人在吃饭,便是人生第一大欢喜事。

很多的幸福,总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洛竹韵是个安静的女人,正如同那个她跟随了很久,一生最喜紫竹的女子一般,每当看见面前的这个孩子时,并不会多说什么话,只觉得能够看着他平安健康的成长,就再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看到陈念久放下碗,洛竹韵又给他递上去一碗白水,看着少年咕噜噜喝下,她才起身收拾。

两个人还是没有说话。

虽然安静非常,但这一幕在王府中的任何人看来,却是清楚的知道,这一大一小,不是母子胜似母子的两个人,早在十六年前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活成了一个单独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世上的任何人,不过都只是外人罢了。

当然,这里曾几何时还有另一个女子身影的。只是那个女子,早在十年间……离开了。

“阿久,若是心中有事,可以对姑姑说。”收拾完之后,洛竹韵重新坐回台阶上,静静看着他,轻声说道。

陈念久身子一怔。

洛竹韵道,“以你的性子,昨夜回府之后,一定会先到这里的。可姑姑等了许久,都不见你来,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念久埋下头,靠近两膝轻轻蹭了蹭,这才傻笑着抬起头来。

“傻孩子。”

洛竹韵的目光突然有些怔忡,她记得三年前两人并肩而坐时,手臂只要轻微抬起,就能够碰到这孩子的小脑袋的。可此时,得需要高高抬起,才能做到。

一想到这,洛竹韵的心底不由欢喜了许多,可很快,嘴角将要浮现出的笑容,又随之消失了。

她看着陈念久,轻声道:“姑姑看的出来,从刚进这院子开始,你虽然一直努力地在笑,可心底却很悲伤。”

陈念久默不作声。

有些事,或许他能够瞒过任何人,可面前的这个姑姑,却可以轻易地看穿他所有心事。

“姑姑,姚府君……死了。”沉默许久之后,陈念久哑声说道。

“姑姑知道。”洛竹韵点了点头。

“您知道?”陈念久不解。

“这北凉王府对你而言,就像是一座牢笼,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洛竹韵道,“除了姑姑和你母亲,这里能让你在意的并不多,或许姚府君,应该是其中一个。姑姑清楚,自己的病能痊愈,多半就是他帮着治好的。而能让你这么悲伤的,大抵也是与他有关。”

陈念久唯有苦笑。

“傻孩子,你是个重情的人,这一点,姑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洛竹韵静静看着他,温声说道,“用不着悲伤,你只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对逝者最大的慰藉了。”

“做好自己……该做的……”

陈念久一怔,唇齿微动,轻轻念叨了一句。

半晌后,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姑姑,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洛竹韵点头道:“那多睡些时间,醒来以后,姑姑给你做饭。”

陈念久咧嘴一笑。

春风和煦,万物复苏。

……

……

这一日。

藏书楼第三层,曾以“黑白无常”这一名头纵横天下的谢必安与范无救,打开了自北凉王府通往云剑关的传送结界,而后奔行千里,来到了距离蜀郡最近的那座牯牛岗。

三日之后,他们带回了姚府君的尸身。

北凉王府,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姚府君死了?”

“姚府君死了!”

……

……

药王府大殿中央。

此刻几乎聚集了北凉王府的所有高层。

无论是萧王妃,陈切玉、陈神昭等陈家诸子,还是陈九渊、十二客卿,亦或者护卫府、祀礼司、慎刑司、管事处、佐领处等三府、六司、七处一应掌事,悉数聚于此间。

大殿中,人潮涌动。

“王药师,到底发生了何事?姚府君为何身死?”站在人群最前的萧王妃,盯着药王府管事,声音森寒地说道。

管事苦笑一声,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后说道:“姚府君之所以身死,乃是为调查‘死气’一事。”

“死气?”

大殿众人微微一怔,旋即想起多日前,同样是在此处,姚府君曾与九公子陈念久联手,共同医治过那个洛姓婢女的事情。

当时那洛姓婢女的体内,有死气凝聚其间,在其被悉数自脚底涌泉穴拔出之时,蓦然化作无数黑气,在地上留下一滩汩汩冒出气泡的血水与黑色火焰,灼烧的地面不停凹陷。

一想到当日那黑气的腐蚀、毁灭性,众人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王管事的意思,莫非姚府君,已经找到了这死气的来历根源?”十二客卿中,其中一人出声问道。

“不错。”管事点了点头,“姚府君大半月前赶回真武山,想来已是确定了那用出死气之人的身份,但也正因如此,反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姚府君的尸首,是何人带回?”萧王妃突然问道。

这话一出,大殿众人也立时间反应过来。

北凉王府至真武山相隔万里之遥,路途何其遥远,他的尸首,如何能被带回?即便姚府君掌握着通往真武山的传送结界,可他们都清楚,此传送结界,早在十六年前天雍、大炎的两国之战打响之前便已开启,乃是位于凉、朔交界往前五百里的蜀郡附近。

从这北凉王府至蜀郡一去一回,至少得耗费一月时间,怎得他的尸首,能够这么快便被带回?

管着看着众人一脸思忖之色,沉默片刻,抬起手指向身后供案上的那块断开的玉牌,出声说道,“三日前,这块滴有府君心血的神位牌,从中断成两截时,我便有预感是府君是出事了。

于是我药王府众人,准备连夜快马加鞭,赶赴蜀郡之地的,不过尚未奔出百里,便被人拦了下来。”

“神位牌断”必定代表着本主身死,此事毋庸置疑,在场众人皆都清楚。听到管事的话后,众人纷纷点头,突然问道:“那管事可知,拦截你的那人,又到底是何身份?莫非他就是杀害姚府君的真凶?”

“绝无这种可能!”

管事摇了摇头,郑重道:“那人到底是谁,我药王府众人皆不清楚,不过却看清了那是一个身披白袍,一双雪眉足有尺长的老者。此人甫一现身,便对我等道,‘诸位回王府等待便是,府君尸首,老夫三日内自会带回’。我问那老者是谁,他并未言明,只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人之托?”大殿众人一愣,下意识道,“是谁?”

管事摇了摇头,道,“那人并未说明,不过他的确做到了。今日清晨,府君的尸首便被搁置在了院中。”

“原来如此。”大殿众人点了点头。

管事不由得松了口气。

其实在这件事上,他说了谎,那白袍老者到底是受何人所托,是有交代的。只不过有些事情,闭口不言,要远比和盘托出好得多。

想到这,管事下意识地朝着人群后方看去,却突然发现,一个原本还站在这殿内的人,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管事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了三日前的那天深夜,自己与白袍老者言语交谈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他问:“要前辈相助我药王府之人,到底是谁?”

老者沉默片刻,答道:“九公子,陈念久。”

……

……

藏书楼第三层。

陈念久迈过九层台阶,踏入空荡荡的楼阁中。

“姚府君尸身已被带回王府,小子今日,便是来兑现承诺的。”陈念久看着坐在蒲团上的谢必安与范无救,沉声道,“三式《通天符箓》的修行法诀,小子尽数书写于此卷上,是真是假,二位前辈一看便知。”

话音落下,一本书卷被他毫不犹豫地抛了出去。

范无救抬手接过。

不过他并未翻阅开来,反倒五指一握,一缕浓郁真气蓦然间从掌心弥漫出来,不消一个呼吸,整本书卷便直接化作齑粉。

“前辈这是为何?”见此一幕,陈念久微微蹙眉。

三式《通天符箓》,是他与这二位老者做的一桩交易。

他交出此修行法诀,而后者则要带回姚府君的尸首。

如今交易达成,为何眼下他们竟又不看而毁?

“传送结界打开之后,老夫曾就此事请示过王爷,王爷听后,要我二人转告九公子几句话。”

便在这时,范无救突然出声说道。

“三式《通天符箓》,并非陈氏家学,你能学去,自是你的本事,勿须交出。再者,姚府君无论是与本王,还是当今圣上,皆有渊源。他如今身死,带回他的尸首,乃是本王分内之事,又何须你一个后辈做出这一桩交易?

你若真有心,那便查出杀他之人到底是谁。本王予你生杀大权,无论最后查到哪一步,无论查出是谁,无论是何身份,你……皆可杀之!”

闻听此言,陈念久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