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扑腾着翅膀飞走了，飞到席上乱叫：“杀人啦，杀人啦！”

众人皆惊。

事关卫秋瓷的名节，而且司玉还是司娆的堂哥，萧祈本想将事情捂住，谁知鹦鹉吵闹不休，惊动众人。

当晋阳大长公主获知孙女和一个陌生男人睡在一起，两眼一抹黑，昏厥当场。

一场生日宴，最后闹得人仰马翻。

三日后，一道赐婚圣旨从天而降。

这三日，司府人心惶惶，尤其是老太太和王婉，听闻司玉误闯翠锦阁，毁了卫秋瓷清白，想到对方郡主之尊，晋阳大长公主还不知要如何报复，吓得近乎瘫软。

司远生也吓得不轻，在荣王府时就已经走不动路，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司玉去卫府负荆请罪，卫府却连门都未让二人进。

司远生无法，一方面她让司娆去找萧祈说情，另一方面，他去褚府找司湘萍。

司湘萍虽不愿见他，但文哥儿在司府读书，她又欠下司娆一个人情，便口头答应让褚庆去皇上那里说情试试，成与不成，全凭圣意。

司湘萍让他不要一心指望别人，自己也要再去卫府试试，以表诚心。

事关司府前途命运，司远生只得又去了一趟卫府，依旧吃了个闭门羹。

司远生悻悻离开。

谁知，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众人又惊又喜，王娉婷却悲怒交加，气得差点晕倒。

老太太和司远生喜气洋洋，王婉的心情比较复杂，儿子无功名官身，却能得圣上赐婚，娶到郡主为妻，也算是少年得志，她这个做母亲的跟着面上有光。

但司玉已和王娉婷定亲，王娉婷准备回家待嫁，现在突然悔婚，她无法向娘家人交代。

再者，卫秋瓷贵为郡主，一旦嫁入司府，肯定会仗着郡主威势强压婆婆一头，她今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她一时欢喜，一时忧愁，勾起痒疾，痛苦不已。

老太太怕王府闹事，亲自去了一趟王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王家人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抗旨不遵，轻则处死，重则满门抄斩。

王府和司府同气连枝，若司府获罪，王府也躲不过。

纵使王家人再愤怒，再不甘，也只能屈从。

对于这样的结果，司娆有些意外，但又不十分意外。

意外的是，依前世卫秋瓷的性子，她宁死也不可能会放弃萧祈，转而答应嫁给司玉。

但卫秋瓷那里却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至于晋阳大长公主，于她而言，出了这样的丑事，为保孙女名节，两府联姻是最好的结果。

况且，司玉是京都几位有名的美男子之一，就是身份上略差一些，但也是长恩伯府嫡长子，卫秋瓷下嫁到司府，也不算辱没。

这一天早上，她经过花园时，又看见司玉坐在鲤鱼池边发呆，走过去问：“大哥，你坐在这里作甚，莫不是又要格水？”

司玉两手托着腮，并没有抬头：“嗯。”

“那大哥这一回可格出什么至理来了？”

司玉双目呆呆地望着平静的水面，慢慢沉吟：“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司娆接着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大哥这是要入道了么？”

“入道？”司玉缓缓抬起头看向司娆，轻轻笑了一声，“谈何容易。”

他又垂下头望向水面，“人活着何其累，连这水中小鱼都不如，不如归入尘土，以了此生。”

司娆叹道：“人生在世总有诸多不得已，大哥何必这般灰心丧气。”

“妹妹如今志得意满，难道也有什么不得已？”

“自然是有，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司玉苦笑一下：“原来妹妹这样的人，也有不称心之处，只是妹妹尚有未来可期，我却没有了。”

他一下子陷入绝望之中，眼神黯然，“不怕告诉妹妹，我原先想着干脆去道观做个道士，亦或剃了头发做和尚去，落得清净，如今却是不能了，抗旨不遵抄家问斩，我做不到如此狠心。”

其实，于他而言，无论是娶王娉婷还是卫秋瓷并无区别。

只是此番是圣上赐婚，而且事情起因是怨自己喝醉酒，误了人家姑娘清白，于情于理，他不得不娶。

这更加让他悲哀绝望，因为连一丝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司娆见他如此，唯有一声叹息。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上辈子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这辈子会因为一桩意外得圣上赐婚。

卫秋瓷性子比王娉婷更加跋扈，但好在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也不会背地里暗算人，她要对付谁都在明面上。

如果她不能放下执念，嫁入司府，一定还会和自己针锋相对。

但她隐隐觉得，卫秋瓷变了。

自打她被雉儿短暂地夺走魂魄，醒来之后，她就变了。

她本来想将卫秋瓷被雉儿抢夺魂魄的事告诉师父，可师父并未再来鬼市行医，那晚也只是将明月交给她，便急匆匆离开。

她想多问一句，都没有机会。

正想着，忽然听到司玉问她，“二妹妹，你能让蓉妹妹来见我么？”

司娆无奈摇头：“赐婚圣旨已下，大哥更应该避嫌。”

司玉呵呵冷笑：“二妹妹可真无情。”

“并非我无情，大哥，你若真心为蓉蓉姐好，就应该惜护她的名声，府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不是将蓉蓉姐架于火上烤么？”

司玉一下子愣住了。

司娆话锋一转，“当然，你和蓉蓉姐同在府里，又是亲戚，想要见面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按规矩行事，以礼而待，千万不要叫蓉蓉姐为难。”

司玉沉默良久，点头叹道：“倒是二妹妹想得周全。”

他一直以为他和蓉妹妹打小亲密无间，同吃同住，想要见面是顺理成章之事，谁曾想蓉妹妹老是避着不见他，他实在没有法子才求二妹妹。

二妹妹一番让他突然惊醒。

他们已经长大，有男女之别，而且圣上赐婚，事情再无回转余地，他见蓉妹妹又能说什么，徒增烦恼而已。

人为什么要长大？

长大后为什么有这么多烦恼？

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不相爱的强行绑在一起，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想到这里，他益发悲从中来，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司娆见状，劝慰了他几句才止住哭泣，抹了一把眼泪道：“妹妹自去忙吧，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投湖自尽，我只是有些事想不开，你容我一个人静静。”